秦军大营。

朱序归营后坐卧不安，时而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时而又觉得一切都是儿戏。

在晋营时，苏和讲的天花乱坠，明言只要朱序帮忙，屠戮秦人不费吹灰之力。可回到秦营，朱序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内应竟然是无事可做。

苏和临行前交待他只需做好两件事，其一是从晋营带回了一支七八人的小队，这支小队到了寿阳城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的呆在屋里睡觉，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目的。

更无厘头的是第二件事情，苏和让他在秦军大乱时随机应变，尽量把水搅的更浑。在晋营时他还觉得兴奋难耐，回到寿阳他终于反过味来，等秦军大乱再随机应变，那秦军如何才能大乱？如果不乱那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就坐等吗？

一系列灵魂拷问让朱序心绪难宁，秦营四处都是眼线，他又没个能说话之人，只能憋在心里发苦。

三日转瞬即逝，这日清晨，寿阳城一早便是热闹纷纷。秦王苻坚和前锋主帅苻融要在这日亲临前阵指挥，所以城中各部都早早起来准备。

城中四下纷扰，几名守在度支尚书府外的眼线也是心不在焉。就在这时，一名秦军校尉从尚书府中闪出，瞅准档口，闪身混入街上的大队秦军之中，消失在了街上。

寿阳城北，沿着山丘起伏建着一片连绵的军营。这里驻扎的是北方草原各部的胡族军队。为了讨伐晋国，苻坚要求所有大地汗盟的部落都必须派出军队随征，其中自然少不了柔然人的部落。

因为路途遥远到达的晚，再加上苻坚和苻融本身也不信任他们，所以柔然等部到达后被安排在远离前线的寿阳城外驻扎，也没有机会参加对晋战争。

三日前，柔然主帅斛律就收到了秦王的命令，要求所有部族都于当日随同秦王赶赴前线，准备与晋国人决一死战。斛律不敢怠慢，早早的让大家做好了准备。

这次从北方草原赶来，斛律带来了三千柔然骑兵，个个都是精锐的战士。社仑登位不久，既需要秦国的认可，又希望邻居们的尊重，所以这次南征他特意嘱咐斛律要多立战功，为新建的柔然王庭争得荣誉。

可秦国人并不像柔然王社仑一样热情，他们不但在沿途上不给柔然人提供丁点帮助，到达寿阳后还把柔然人与死敌高车人安排在一处扎营，摩擦不断。斛律多次抗争都没有得到秦人的回应。

一边是兄长的殷切期望，一边又是冰冷的现实。斛律第一次主持大事，心中不禁烦躁无比。他时刻期盼着赶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离开这片潮湿阴冷的土地。所以，决战的到来对于斛律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天不亮，斛律就穿戴整齐，坐在帐中嚼着肉干，琢磨着怎么趁决战之机，教训一下高车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进了他的大帐，不待斛律反应，那人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随手拿起一根肉干丢进了嘴里。

“你是谁？”

来人能不惊动自己的大批侍卫便进得帐来，足见其身手和胆量之高。斛律顿生寒意，左手立刻摸在腰间的短刀上，紧张的打量着对方。

来人一身秦军校尉装扮，脸上蒙着一块花布，目色慵懒。他瞧了瞧紧张过度的斛律，忽然淡淡一笑，扯下了面巾。

“虎队长！”

“嗯，主公给你的信。”

来的正是战虎，三日前他的小队扮成秦军侍卫随朱序归营，休息几日后，今日按照苏和的指令前来送信。来柔然营地前，战虎先去了吕光的营帐，将苏和的口信带给了他。

“什么？河对面的晋军是姐夫的？那还打个屁啊！”

“晋军是晋军，主公是主公，只不过现在我们站在一条战线。这些，夫人没和你说过吗？”

战虎性冷，但也分人，斛律是苏和的亲小舅，所以在战虎这里也是亲人。按常理，龙沐雨回到北方草原已有小半年，苏和与晋国的事情，斛律该知道一些才对。

“哦，阿姐回来就比较忙，所以也没和我们多说什么……”斛律慌忙应付了几句，又急切的追问。

“姐夫让我们在秦军大乱时伺机破坏，可怎么破坏呀？还有秦军为何大乱，是姐夫要亲自攻打他们吗？秦军可不好打，要不要我们帮忙？”

看过苏和的信后，斛律仍然是一头雾水，信中寥寥数语，只提到让他在秦军混乱之时伺机破坏，可破坏之法却没有说清。

听了斛律的一大堆问题，战虎也有些头疼，他将信笺烧毁后，凑到斛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卯时一刻，寿阳城门大开，秦王率领随军文武大臣浩浩****的来到淝水阵前，隔河向对岸瞭望。

“诸位爱卿，你们看对岸的晋军如何啊？”

天上灰云翻滚，河上白雾袅袅，却依然挡不住秦王的好兴致。苻坚马鞭遥指淝水对面旌旗招展的晋军大营，颇有玩味的问道。

“大王，晋人就是图有其表，驴粪蛋面光瓤臭！”

众大员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头一腔，立即惹来一阵哄笑。

“胡大人说的好，晋国几只蚍蜉就想撼动天朝大树，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

有人带头，马上就有人附和，秦王的云母车四周马上响起各式各样的嘲讽之声。

“诶~，不可看低了晋人。若说当世豪杰英才，江东确是还有不少，谢安、桓冲便是代表！只可惜凤凰没了梧桐树，蛟龙失了万丈渊，有司马氏这样的无道君主，他们再强也无用武之地！不过，孤已经为江东俊才准备好了一片新的天地，只待今日扫除这些跳梁小丑，便可开辟万盛之世！”

“大王威武!”

“大王圣明！”

……

苻融没有参与群臣们的奉承，今日一早见到满天的乌云他就忧心匆匆，听到众臣的阿谀奉承苻融更是心头生恶。

战争追求天地人相合，秦王允诺让出滩头阵地已是失了地利，如今天时又不佳，看来今日只能依仗已方数量上的优势来化解天地不利了。

“王兄，大阵后撤事关紧要，臣弟请令去阵前督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