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没有与于满达成任何约定,但于满的话却在后来一语成谶。
成营后的厚土营接连参加了几次战斗,对手都是骑兵。在这几场战斗中,苏和真正见识到了重甲步兵的厉害,也领会到步兵战阵在攻坚战中的重要作用。
战前,厚土营会给军卒们分发盔甲,战后盔甲又会被统一收回保管。
盔甲数量有限,所以不是每一名军卒都能拿到。盔甲会优先供给战阵外围的军卒,剩余后才会给战阵内部的军卒装备。
战阵外围选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着重甲、持巨盾、佩长剑,负责保护和引导整个枪阵,阵内军卒全部持长枪,负责攻击和防御。
一个枪阵由一百名军卒组成。两军对垒时,若干枪阵在前,几乎是无坚不摧。就连胡人骑兵部队也拿这种重甲步兵没有办法。
虽然优势突出,但步兵战阵的弱点也十分明显。
机动性差,几十斤的铠甲穿在身上,就算再精壮的汉子,也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苏和身体单薄,所以时常被安排在枪阵之中。有一次,他“幸运”的领到一身铠甲,很是让他激动了许久。
铠甲分上下两部分,上面的部分就是前后两大块铁板,分别护住军卒的前胸和后背,中间有绳索连接,穿在身上既别扭又不舒服。
下面的甲胄像一条裙,只不过是由一小块一小块如鳞片的铁片穿缝而成。负责护住裆部和大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就没有任何保护了。
最让苏和接受不了的是,军营里发的鞋依然是草鞋。几个大脚趾头露在外面,不小心就会被枪柄、盾牌和石头等物磕到。
那种酸爽的感觉让苏和永生难忘,以至于后来,苏和总是在脚上缠上几块麻布防护,还让张牛等人嘲笑不已。
几次中小规模的冲突过后,厚土营便回营休整。
苏和曾经试过多次的逃跑计划,都胎死腹中。原来为了防止新兵逃脱,晋人实行严格的连坐制度。每个伍、什、队都严格设定了看管的对象。
所以不管苏和是在吃饭、睡觉、还是拉屎,总是有人暗自留意着他。
每当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总会被人优雅的请将回去。故而到了后来,苏和彻底放弃了在军营里逃跑的想法。
安逸的生活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回营后不久,厚土营便接到命令全营开拔。
这一次,他们并不是外出打仗,而是下去征粮征绢。由于要去的地方很多,厚土营以队为单位,分别前往不同的县村。
卫将军营军制严谨,设伍、什、队、营、军五个层级,各设长官负责管理。
伍设伍长,辖军卒五人。什长辖两伍,所以杨硕不与苏和等人同住。
队辖军卒一百,设队主一名;十队为一营,三营成一军。
老兵于满是苏和这伍里的伍长,杨硕是他们的什长,而管辖他们的队主是位十分年轻的军官,名叫卫冲。
在卫将军营,队主以上才算官员,才能享受军官的特殊待遇。
所以,对苏和他们来说,卫冲就是最大的长官。进营几月,苏和很少见到这位队主,更别说与他说上一句话了。
一百人的队伍在荒郊野岭里显得微不足道,卫冲驾着全队里唯一的战马,远远的将大队甩在身后,可怜他的亲兵只能狂奔在后,紧跟着吃土。
“哎,张牛。收租征粮这事儿不是官府里老爷们干的吗?干嘛还得咱们去收?”
离营很远,队主又不在身边,军卒们渐渐放松了下来。苏和也趁机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讲了出来。
“苏和,你那是什么年代的黄历了?现在地方里就算还有官府,也没人管这事儿。军队要想吃饱肚皮,就得自己下去抢!谁抢着就算谁的。俺们当初就因为被抢的凶,才离开了家乡!”
“哦,这样啊……”
“苏和,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人啊?”
张牛眨眨眼,想起这家伙总是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平常没事儿时还老喊他“小张”,让他一度怀疑苏和是敌人派来的细作。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嘛,我是胡营里的奴隶。被关的久了,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少!”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你要是个探子的话,俺们伍里的这些人可就都倒霉了!”
“是啊!是啊!”
陈双、曹岩也跟着张牛附和,两人看着苏和的眼神也透着一股陌生的意味。
“是个屁呀!苏郎要是探子,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你们俩,都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这话让人听去了,咱们几个一个也好不了!”
于满当头一人一个巴掌,吓得两人立即缩到了一边。
“也不是俺们瞎想,苏郎晚上睡觉总是乱跑,我都提醒他好几次了!”
张牛弱弱的补了一句,也招来于满的一个巴掌。
“你们这些臭小子,就知道窝里横!看看人家卫队主,跟你们岁数差不多,都当上队主了。”
“再看看人家崔贞,现在都是军司马大人的军掾了。再看看你们几个穷酸,眼睛就盯着脚面那么大的地方。都给我记住了,以后谁再敢瞎咧咧,老子就先收拾了谁!”
于满平常和和气气,伍长当的跟个老妈子似的。但对苏和他是出奇的关照,生起气来吓得几个小子都不敢大声喘气。
只有张牛还有些不服气,嘴里嘟囔了几句他们怎能跟崔贞、卫冲相比的话,就也不吱声了。
“谢谢于伍长,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生气。”
“千万别跟这几个臭蛋一般见识,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犯不着!苏郎,我的提议你好好琢磨琢磨,我手底不弱的!”
对于满的话,苏和哭笑不得。
首先这家伙怎么就能肯定他是个高手,再者于满的危机意识也太强了吧。卫将军营这么强大的军队,怎么可能随意就被人灭了。
“于伍长,你看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高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郎,你用不着防备,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求的就是一个安稳。”
“你在林里和胡人拼杀时,我刚好也在那。你放心,我能活到现在,就是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的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原来如此啊!
几月前,苏和被一大块头胡人追杀时,这于满竟然也在附近,怪不得这老家伙一口咬定他是个高手。
“好吧。我在这儿不想惹什么麻烦,大家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你看如何?”
“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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