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此无它

对上苏和，窦三娘是满面春风，转过身去马上变得满脸鄙夷。

夜满贯此刻正在水月阁里与几位主事人商议河房开张的事情。窦三娘大大咧咧的闯了进去，阴阳怪气的说道：“你那姓苏的二兄，嘴巴长得可是真长，咱们这水月阁还没挂匾呢，他的鼻子就闻见了······”

“谁来了？二兄？”

夜满贯闻言一愣，马上又反应了过来，慌忙起身便往外走。

“唉！水月阁明天不开张了？这还有一大家子人呢！都比不上你那儿穷二兄吗？”

窦三娘叉腰大喊，可惜夜满贯早已跑了出去，门口只留下一句“不开了”的回声。

水月阁上下三层，一层江东水韵，二层西域风光，三层则是可供千人同饮的大宴厅。当然阁中奇思妙想皆是出自夜满贯的创意，待他领苏和三人上下参观过后，就连慧远大师也边连诵佛号，对水月阁的设计啧啧称奇。

“夜掌柜，依吾来看，你这水月阁最妙之处就是二层，彩砖筑壁、膏石雕梁、琉璃花釉、风情异域，居于此处如身临其境，必能引得江东士庶流连忘返！”

“上人和公子过奖了。水月阁二层装饰用料，皆是由万里之外的西域运来，不仅环境原样复制，某还专门请来一批西域俏娘子，保证来客享受到原汁原味的西域风情！”

谈起生意，夜满贯就会情不自禁滔滔不绝，不过对他的经商天赋，苏和还是从心底赞许，这样的河房在建康城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看来没有这小子干不好的行业。

“这个主意也太棒了！夜掌柜，西域俏娘子现在可在？快快请来，让吾也开开眼界！”

顾恺之一听如此这般，马上兴奋起来，催着夜满贯去请西域风情。苏和笑笑止住顾恺之的躁动，转向慧远询问在哪间雅室用膳。

“阿弥陀佛，贫道属意神山雅室。”

“对对，吾也觉得那间甚好！”

慧远和顾恺之看中的雅室是于阗风格的一间，雅室中既有于阗神山，又有入云佛塔，尽现于阗国的风土人情。

其实苏和大致猜出慧远会选择于阗，原因简单，西域诸国论佛宗兴盛唯有于阗。在神山雅室之中，夜满贯专门嘱人将当年他们在于阗国大佛寺里鸠摩罗什讲经的场面画了下来。所以，慧远才会属意这间神山雅室。

苏和特意让夜满贯准备了一些清淡小菜，他与慧远在神山赏景畅聊；而夜满贯则陪着顾恺之另选一间雅室，饮酒赏乐。

“大师，分别在即，我有一个疑惑想请大师帮助开悟。”

慧远大师的名号在后世无与伦比，他不仅开创了受众广博的净土一脉，还对佛宗中的生死轮回有着深刻的领悟。苏和早存请教之心，只是事出秘要，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阿弥陀佛，苏施主不必拘泥，但说无妨。”

慧远依旧是一幅淡然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苏和有这一问。

“大师，这个疑惑对我来说干系重大，请您听后······”

苏和本意是想让慧远替他保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对大师不敬，于是咽了回去。

“阿弥陀佛，苏施主慧根深具，难道还不相信因果循环吗？”

“在下愚钝，大师莫怪。我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是这里，另一个世界却是完全不同的时空。两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记忆清晰而又深刻，让我时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世界里的人？大师，您可否为在下破迷开悟呢？”

在这方世界里，穿越的秘密被苏和深深压在心底。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他只会和闪电倾述，今日第一次向外人道出，让苏和觉得无比期待和轻松。

“阿弥陀佛，苏施主。人来到世间不外是为了修行，而修行的方式又有千千万万。佛讲修行分为三乘，分别为小乘声闻乘、中乘缘觉乘和大乘菩萨乘。

世间生灵慧根各异、悟性相差、深浅不一，将会走上三种得道解脱的修行途径，就好比乘坐了三种不同的车。苏施主你自觉所乘何车呢？”

“这······，在下不知。”

“变化莫测谓之神，无拘无碍谓之通。神通之能，只有得无碍方能悟净，苏施主尚未斩断一切烦恼，不知也不为过。

三乘不明，贫道就与施主讲讲三明。

佛宗修行有三明：

一曰宿命明，知自身宿世之生死相，从一生至百千万生，如是姓，如是名，如是苦乐悲欢等事，皆悉能知，是名宿命明。

二曰天眼明，知自身未来世之生死相，复见我及众生死时生时，及身口意所作善恶之行，或生善道、恶道，皆悉能见，是名天眼明。

三曰漏尽明，知现在之苦相，断一切烦恼之智也。复知漏尽已后，更不受于生死，是名漏尽明。

苏施主，贫道言此，可自知否？”

“大师是说在下是在修行宿命明？”

慧远并不讲透，但已经足够让苏和有所顿悟。以往他都把两个世界区别看待，生为生、死为死。可如果世间生非生、死非死的话，那两个独立的世界就会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循环。

按这种逻辑分析，修行路上掌握了宿命明的人，就有可能会看到自己的过去。如此说来，他会不会就是这个幸运儿呢？

“阿弥陀佛，贫道也只是修行之人，这些经义，希望对苏施主有些帮助吧。”

慧远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哈哈，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为表心意，在下今日特为大师备下一道小食，请大师品尝。”

苏和哈哈一笑，心情无比的爽朗。世间无绝对之事，对错也因时空而异。慧远大师一番深意虽然不一定就是穿越的答案，但也给苏和指出一个方向。

所以苏和心情大好，命人将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份礼物端了上来。

礼物确如苏和所说，是一道小食，食盘里一只碗、二支箸，舍此再无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