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考较苏和的正是围棋,也被称作“手谈”。
棋乃雅事,亦是上层交际手段,前世苏和身在官场,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他棋艺一般,业余五六段的水平,可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难得的对手,能与谢安对弈多时。
“大人棋艺高明,我认输了!”
自知不敌,苏和直接弃子认输。谢安没有获胜的喜悦,反而是认真的端详着苏和,许久他才淡然说道。
“苏小郎,你的棋品已到通幽,想来其他技艺不差才是。此般才第,曲在谢府为仆,只唯倾慕,老夫不解。”
围棋源远流长,到魏晋时发展出九品制,但只在王公贵族内盛行。所以,考察一人士族气质,棋艺必不可少。
九品中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其中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多数士人也就入门八九品,好一些的在六七品打转,三品以上绝对是凤毛麟角。所以苏和的棋品能入四品,已是超出谢安的意料。
苏和被谢安睿智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连忙解释道:“大人,之前所说都是实话。我这人一不缺钱、二不缺吃,来府里是幕您的大名,想长长见识。再者,我这出身苦了一点,从小没爹没娘,想着来江东寻个身份,您要是还不放心,非要我把生辰八字都报出来,那在下只能告辞以表清白了!”
要说第一次苏和还有所隐瞒,这一回几乎是把自己的老底抖了出来。虽然是情急之下,但苏和也不是没有选择,只是面对谢安,让他有种难言的舒适,所以寻亲的事情他一点没藏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老夫就交了小友。再弈一局?”
谢安没有继续为难苏和,而是相信了他的说辞。其实,谢安身负一门奇术,能够通过人的面相来追溯过去、窥视未来。刚才他使用相术认真观察了苏和,结果却是出人预料,谢安相信天命使然,故而不再追究苏和的过往。
从那以后,苏和就成为问水楼的固定守卫,每天陪着谢安下棋聊天,生活过的充满了乐趣。
这一日,两人正在问水楼里下棋,书童乐郎小跑进来,小声向谢安禀报楼外有人求见。
谢安名声在外,在都城自然有不少友人。谢安还都,每天少不了有人拜会,可是这些“狐朋狗友”统统都被家母刘夫人挡在府外。今日太阳从西面出来,竟然放人进了府门,谢安乐的眉眼齐弯,忙命乐郎去请。
来访之人是个二十出头,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他一身绯色长衫,头顶漆纱笼冠,行止坐立都带着一股大家风范。
“哈哈,原来是子敬,怪不得夫人放你进来,快请坐吧!”
谢安见到来人喜笑颜开,连连招手让年轻男子坐在他的对面。苏和早已乖乖的站在书架一角,猜测着这位年轻帅哥的来历。
“安石公,这位是?”年轻男子也被书架一角的苏和吸引,疑惑的问道。
“噢!他是老夫府上的家兵。最近不安生,夫人特意安排的!”谢安简单介绍了苏和,又取出一只茶盏倒满,送到年轻男子面前,继续道:“子敬登门可是稀客,来尝尝老夫新调的茶汤。”
年轻男子双手接过茶盏,又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苏和,这才恭敬的说道:“安石公,小侄登门是有不情之请。”
“哈哈,跟你阿爹一个品性,什么弯子都不拐就懂得开门见山!”
年轻男子闻言,脸颊顿时通红,连忙端起茶汤一饮而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怎么样?老夫的新茶汤还不错吧?”
茶汤入口,年轻男子双眼神采一闪,谢安见到,得意的笑道。
“嗯,安石公的茶汤,确是特别的很!”
“哈哈,是吧!老夫初饮之时也是你这般模样。说吧,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安石公,小侄想要出仕,请安石公推荐!”
“出仕?要老夫推荐?”
谢安闻言满脸疑惑,他放下茶盏仔细的端详年轻男子。
“子敬,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寻老夫?”
“安石公,自我爹死后,族中长老对待我们就每况愈下,今年更是该把分与我家的举荐名额撤掉。我气不过去与他们理论,却被族长定为不遵族律,以后恐怕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年轻男子讲出自己的遭遇,谢安更是听的眉头微皱。来他府上的年轻人,是他一位故去好友的子嗣,他这位好友在世时可是名噪四方的大才子,如今离世还未满三年,族中地位就一落三丈,这不由让人感到唏嘘。
“子敬,你德才兼备,按理说举荐你老夫也是与有荣焉。可目下老夫回都城赋闲已经多时,连自己将来都未知祸福,更谈不上举荐你了!”
“安石公自谦了,谁不知道您是潜龙入渊,封公拜相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封公拜相,胃口不小。连老夫都不知前途如何,你个小辈倒敢盖棺定论。好吧,老夫答应你,云开之日助你一臂之力,你看这样可好?”
“好好,子敬拜谢安石公厚爱!”
折腾了几个来回,谢安如愿答应了年轻男子的请求,激动的男子纳头便拜。办妥了正事,年轻人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谢安正好这些日子被夫人禁足在家,借这个机会向年轻人打听外面的消息。
两人所聊,大多是苏和云里雾里或是不感兴趣的事情,但其中两件事引起了苏和的关注。
第一件关乎大局,燕国灭亡!作为雄踞北方的大帝国,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被秦国击溃,这个速度大大出乎苏和的预料,更何况还是发生在秦国失去穿越者王猛的情况下取得的。
第二件关乎自身,京口沦陷!数日前,重兵云集的江东重镇京口城被已经灭门的四大门阀之一庾家的庾希占领,并扯起讨伐桓温的大旗。京口与月牙湾只一江之隔,那里出事势必会影响江北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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