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消息传来,县城里的杨家并没有陆婉娘的身影,而且陆平山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杨家的公子杨真义也离家半月,据说他也是外出去寻找陆婉娘了。
妻小和小妹都是不知去向,陆平山再次把愤怒发泄在赵管家身上,可这一次赵管家是真的爱莫能助,只能乖乖的摆出一副可怜样,承受从天而降的口水。
“平山,别激动。出了事情就要解决。你再想想,小妹她们还有哪里能去。比如亲戚家、朋友家之类的地方。”
等陆平山吼累了,苏和才挥手让人把赵管家带进内院,询问起陆婉娘等人可能会投靠的地方。
“对对,习儿的娘家,还有大兄二兄那里!”
陆平山一经提醒,马上想到几处可能的地方,立刻就往外奔,不顾一切的再次踏上寻找妻小的行程。
此时天色已黑,苏和留下杜九等人,自己带着战虎尾随而去。
陆平山先去了妻子的娘家,可惜娘家人见到他如避瘟神,连门都没让进,丢出一句嫁女泼水,陆家的事与他们无关的绝情话,便不再理会陆平山了。
碰了一鼻子灰,陆平山的心劲儿也被浇灭了大半,妻子的娘家亦当如此,两位兄长那里就更不抱希望了。
原来,陆重逢有一妻一妾,他和小妹陆婉娘都是妾生,两位兄长均为妻生,而且他与两位兄长在年龄上相差很多。
兄长们早早独立门户,陆重逢在世时,大家尚能相安无事,只是他们父子在中原失了船货,陆重逢又把最后变卖的财产都留给他和陆婉娘后,两位兄长便从此不再与他们来往。
前些日子小妹订婚,家中需要有长辈出面主持,父死兄为父,陆平山硬着头皮去请,却吃了闭门羹。
就此,他们与兄长一脉彻底决裂。
妻子娘家尚因为怕得罪了陆俶而不敢相见,大兄二兄那里就更不可能接受小妹她们了。
可除此之外,陆平山也想不到其他地方可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陆平山的兄长们都住在具区湖陆家老宅。
老宅分东西两院,东院住着陆家老大,西院是陆家老二。三人到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转过巷道,一眼便看到西院外的牲口棚里亮着烛光。
别说陆平山,就是苏和一瞬间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江东多雨,这种牲口棚都是给劳作的牛骡临时遮挡的简易棚子。牛骡当然不用点灯,而此时棚中的烛火意味着有人住在那里。
三人一时仿佛都放下了心,又马上把心提起。
牲口棚长两三丈,倚着西院的土墙而建,三面有墙,一面洞开,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棚中拴牲口的地方搭着几块长木板,板上铺了一些干草和发黄的麻布,陆平山的妻小坐在木板上围着一个小火盆瑟瑟发抖,而陆婉娘和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用枯草将板缝间漏风的地方堵死。
这一年的秋格外的冷,不久前还降下了一场大雪,虽然陆婉娘知道她们所做的是徒劳,但仍认真的做着。
马蹄声引起了棚中人的紧张,年轻男子抄起手边的一根短棍挡在陆婉娘身前。
夜黑风冷,直到对方来到近前,陆婉娘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阿兄,是你吗?”
“是我,让你们受苦了!”
陆平山满是泪水,冲进棚中一把将年幼的儿子揽入怀中,吓得孩子一时无措,大声哭了起来。紧接着陆平山的妻子,陆婉娘都放声大哭,牲口棚中顿时哭声一片。
苏和站在棚口,扫视着棚中的一切。苦是苦了一些,但几人穿戴还算整齐,面色尚好,板上还有半碗冒着热气的麦饭,说明他们至少没有饿着肚子。
哭过之后,陆平山忽然把幼子放入妻子怀中,暴怒的冲到西院门前,疯狂的砸起了门。
陆婉娘见状,连忙喊年轻人把兄长拉了回来,指着木棚以及棚中的破旧物件儿对着陆平山哭诉,二兄家已经对她们不错了。
半夜被赶出吴县县城后,陆婉娘带着嫂侄一路走回陆家堡,受过无数人的白眼和蔑视,只有二兄家为她们提供了一间牛棚,还送了些生活器具。
虽然这些与打发叫花子相差不大,但经过此一番后,陆婉娘真心从心底感激二兄一家的仁良。
听过小妹的话,陆平山也无话可说,万恶之源都是由他而起,他不贪欲蒙心,也不会让家小蒙难。紧要关头,他还不如小妹明辨是非,实在是无脸再多言了。
“好了,人没事就好。平山,带上你的家小,咱们回去吧。”
陆平山思绪混乱,待在牛棚里也不是个事,苏和走进牛棚,轻轻拍了拍陆平山的肩头劝慰道。
这时,陆婉娘等人才注意到夜色中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阿兄,这位公子是?”
“这是咱们的兄长,就是当年在豫州救过爹性命的那位苏先生!”
“苏先生!是一全坞里的那位苏先生?”
陆婉娘闻言,睁圆了秀目。
当年在一全坞,父亲为了感谢苏和的救命之恩,决定把她许配给对方。所以,她对苏和的印象深刻。陆平山一提起,她脸上马上浮现出两片红晕,好在夜黑光暗,好半天她才压了下去。
“正是在下,陆姑娘别来无恙。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府再叙吧。”
“对对!婉娘,这位仁兄说的对,此地风寒不宜久留,还是先保重身体,回去再说吧!”
杨真义也是几天前找到的陆婉娘,陪着她们在牛棚里守了几日,生怕熬垮了陆婉娘的身体。
苏和拱手向陆婉娘和棚中其他人行礼,催促陆平山马上动身。
陆平山此时也恢复了理智,家中还有陆俶的管家和家丁,久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抱起幼子,搀扶妻子,一众人准备返回陆家府邸。
“等一下!阿兄,我去和二兄家作别!”
众人走出几步,陆婉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与陆平山打了招呼,又返回西院门前,隔着大门向门内轻轻拜谢。
“二兄,我们回去了,感谢兄嫂这些日子的照顾。他日,三兄和婉娘必当遵二兄如父……”
道过别后,陆婉娘回身与陆平山等人离去。
待他们走远,西院大门里传出一声长叹。
“爹,您地下有知,请体谅孩儿的难处!孩儿的罪过,到了下面会向您老人家一一赎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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