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我知道,原来骆驼营里二班的枪都是没子弹的,这里荒凉得连只沙鼠都没有,别说看到个人影,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看到只老百姓走失的羊,都跟夹皮沟的乡亲们见到亲人解放军一样。二班的存在更多的是维护,是给这些房子添人气,免得搁废了或者万一被人弄烂了,就跟立个稻草人一样,起个吓唬人的作用。补给车固定三天来一趟,放下给养、信件和别的什么需要东西,带走信件,偶尔也捎上休假的人。
但是我来了,车子就来了,子弹也来了,还有电台!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估计还是不放心我的安全,以防有个什么万一,战友们可以保护住我,当然,也有防备我的意思。我这么一重要的人物,当初连军法处都不敢关禁闭的存在,搁到这么一荒山野岭,万一有个什么私心杂念,要跑什么的,可以从背后给我一枪。
当然,这种想法对于我来说,连想一想都是重罪,要是开玩笑地脱口而出被人听见,立马就是枪毙或者军事特别监狱里小黑屋子囚禁到死的下场,祸从口出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这些小组的核心成员,掌握着国家这么重要的机密,自己心里要有数,必须时时刻刻绷紧严守国家机密这根弦,不然寻死也怪不了别人了。这么一想,我也知道了,得,二班的别的成员偶尔还能到团部里去走走,找找老乡啥的,我就必须时时刻刻坚守在骆驼营这了,誓与阵地共存亡。没有局里乃至更高层级首长的命令,就不要惦记离开这一亩三分地的意思了。
话说,我听岳志秋瞎掰掰,他分到二班两个月,好不容易请到假到团里,看到一棵树都忍不住抱着那棵树痛苦了一鼻子,就是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了。但是总之就是要牢记一点,就跟曾政委说过的那样,别乱讲,别乱走,在骆驼营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别给自己和战友添麻烦,而且是天大的麻烦。没看到连电台都搬过来了吗,这是时刻保持和团部的联系,联系啥,当然就是汇报我的情况了啊,不然还能有啥。我寻思,军情这块敢把我放在骆驼营这一块,除了地方够偏僻,无人区清静以外,曾政委一定信得过,朱班长有负责保卫和监视我的任务,说不定战友里还有领有特殊使命的人物,就是一时间看不出到底是谁就是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一句顺口溜了,就是老乡老乡,背后一枪!哦,这个有点扯远了,其实吧,这是我在南边打仗的时候,战友们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这个老乡不是我们这边讲的同乡,而是战区里的安南群众,打起来以后留在地方上的老幼妇孺啥的然后,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很多新兵蛋子要是忘记了自己是在战场上,还把他们当老乡,就要小心被他们等你走了,掏出一把ak47从背后打你的黑枪。没想到后来传回来,就成了离间部队里老乡之间关系防备对方打小报告的玩笑话了,这个已经远远偏离我们传扬这句话的本来意思了。
送走了团部来人,朱班长就带着大家去开展义务劳动了,干啥子呢?修靶场!这不是团里送来了子弹了嘛,朱高飞同志就惦记着立即行动,只争朝夕,带着同志们摸摸枪,打下靶,整点骆驼营的枪声啥的,喜庆喜庆。要说朱高飞,朱老班长在骆驼营二班这样荒僻的地方还能说一不二,带着大家保持着部队基本标准水平的精气神呢,带过兵的人都知道,这tmd可真心地不容易,他都把着大家的脉呢,老兵、新兵,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这个决定立马得到了同志们的一致拥护,甚至欢呼雀跃,明明刚才还被朱班长五公里越野给操练得要死,这下子都复活了,一个个龙腾虎跃的,骆驼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可以宣泄的精力和可以安放的青春。
有人要问,骆驼营在荒僻的戈壁滩上,天生的,现成的打靶场,就是运个炮来都够地方使唤了,随便在哪树个靶子,对着放枪就行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靶场啊,不是没事找折腾吗?那可真是不行的。就拿我们使的这八一式自动步枪来说,最大射程2000米,有效射程800米,对着一望无际的荒野发射,谁知道子弹会飞到哪个地方去啊,打几枪也就罢了,作为射击场的话,打中误闯入射击范围的无关人员和牲畜的概率就累加起来了,即使这概率再小,它也是一桩天大的罪过不是,所以必须修个土墙来把飞出去的子弹挡一下,钻不了多深它就没劲了。对了,说到这里,就不提咱们的战士在南边打仗的时候,使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多不适应的那破事了。
骆驼营现成的戈壁滩,避开团部的方向,向着戈壁深处,朱高飞也许心里早就有了美好的蓝图,就等着一步一步实现呢,直接就把我们拉到一个地方,找了个石头当标志物,然后走了十二步,一步一米,这是老班长的基本功了,都不用尺子量,误差在一两厘米以内,用手里的铲子在地上画了一根线,这就是十二米了,然后大家分工,班里六个人,一人两米,宽一米,深两米的壕沟,四立方的土方,堆在一侧,包干到人,开挖吧,一个个埋头苦干起来。
戈壁荒漠,这边的土地已经半沙化了,我手上的小工兵锹对付这些沙土不大好使劲,坐机关久了还是锻炼得少了,挖了一会就出汗了,再挖一会就开始慢了下来,太阳上来了,晒!大家挖出坑的大致轮廓就开始歇气了,练体能好的李三清都放下铲子,打算抽根烟,只有许木那个莽的还在不知疲倦地挖着。慕容武嘴巴是不饶人的,在边上说了一句“牲口!”大家都哄笑起来,朱高飞也不禁着大家了,站在坑旁拄着铲把,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和白云微笑着,不知道是在想象着什么,也许是骆驼营的新生吧,作为一位老班长,他也在期盼着风吹不到、雷打不动的骆驼营能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挖坑、垒墙,边边角角的工作,全部收拾下来,等到一个五十米标准简易射击靶场建成,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在部队里的时候,挖战壕都挖到吃不下饭,像挖坑这样的事情我还是比较擅长的,但是手上还是打了个血泡,看着手掌上重新要长出来的茧子,不免想起了当初刘皇叔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的典故来了。顺便要提一句的是,许木那家伙在挖坑的时候,挖出来两块很漂亮的石头,质地坚硬,细腻光滑,一块碧玉无瑕,一块五彩缤纷,很是漂亮。岳志秋看到了,说了一句“这大概是玉吧”,慕容武听说连忙索过来端详了会,说了一句“不值钱的玩意儿”就丢地上了,只有许木不知珍贵只图石头好看又捡了回来,爱惜地当稀罕玩意给收了起来了。我也上手看了看,凭我浅显的知识也能看出,戈壁上好石头不少,但这两石头品相都很不错,应该有收藏的价值,只是值不值钱,值多少钱也不好说,但是许木也算是得着了,真心是走了狗屎运。慕容武这家伙有点不地道,也许他是真的没看出来,但是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能乱丢呢,太没礼貌了,要是砸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怎么办。这一切都被朱班长看在眼里,于是罚老慕给大家做两天饭,这家伙做得一手好本帮菜,虽然嘴巴毒了一点,其实心地倒是不坏,大家伙嬉嬉闹闹地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靶场修起来了,当然就是要打靶了,大家这几天挖坑就指望着这件事呢,但是还欠着需要的家伙什呢,朝天打,对墙打,就算是再想摸枪,这都不是咱们正规部队该干的事啊,想来也不应该有人拿枪做这么浪费的事情吧,一起对天放枪当炮仗听响,万一子弹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办啊?那还不得先戴个钢盔,多可笑的画面啊,就算是民兵、游击队也不会这样乱搞吧,大概。正好团里送给养的车过来,给我们送来了水、粮食、蔬菜、罐头还有几块靶牌和一大摞靶纸。怎么会送得这么及时呢?团部又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我琢磨着,朱高飞同志用团里配发的电台,在每天向上级报告情况的时候,打了小报告跟上级要东西了。部队给咱二班配发电台不是做这个使的,没想到咱们朱班长这浓眉大眼的,也知道利用职权雁过拔毛啊。
反正我来了之后,团里对二班也算是高看一眼、厚爱一层,给养丰富了,数量也增加了,来得也勤快一些了,留得也久了,就算是以前眼睛看天对战友们不太搭理的司机同志说话也和气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为二班带来的变化,沾我的光,对我也是客客气气,就连慕容武在我面前都老实一些了,不可能出现像“新兵下连,老兵过年”或者说“新兵干,老兵看,班长班副当裁判”那样子的情况,日子虽然枯燥,但还算是能过下去的。
“八月雪花飘,九月霜来早,朱日河的兵哥哥各打各的俏,装甲营猛,通讯连流生产排游,警卫连油,骆驼营二班闲得直发愁”。这是朱日河的兵哥哥们闲得没事编的顺口溜,把朱日河驻军的各个岗位从好到坏,从上至下列了个排行榜,咱骆驼营二班榜上有名,光荣而艰巨地从这个顺口溜诞生之日起就始终占据了这个排行榜最后一名的位置。朱高飞班长能把大家的军容军纪和精神面貌抓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费了老鼻子的劲了,但是战斗素养方面受硬件条件的限制就实在就是无能为力了,所以一拉到靶场,真枪实弹地打,虽然大家都兴奋地摸着枪嗷嗷叫唤,我还生怕别出事来着,但很快就一个个都现了原形了。除了朱高飞老班长秉承十几年的战术素养,倚靠这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反应,勉强打了个良好,艰难地保住了自己身为班长的面子以外,其它几位都是打到天上去了,统统不及格,至于许木,身体素质不错,难怪被发配到二班来了,就上了一发,直接倒数第一,自己还摸着枪直乐呵,把朱高飞气得哇哇叫。至于我嘛,当然是优秀了,只是有点胜之不武,而且由于对这里的地理气象条件还不熟悉,没有打出更好的水平。
朱高飞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坚信一名好枪手是用子弹给喂出来的,到了晚上通讯时间,他就一头钻进小屋子里,只听到电台在滴滴哒哒地响,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寻思着,他是不是又要跟团里哭穷,索要更多子弹来着。这人哪,不能一下子暴富,一旦暴富就得陇望蜀,要不得。
呵呵呵呵,我是林千军,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驻扎在艰苦的朱日河骆驼营,我现在过得很好,艾达,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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