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阳光渐渐的减弱，如果不是眼前有一个魁梧而成熟的男人，还有他的一头驴，西尔维娅根本不敢一个人呆在这茂密的绿色当中。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叶公好龙，明明很喜欢绿色，喜欢树木，却不敢一个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中。

“所以，为什么马可波罗认为我们一定会碰面呢？”这个问题在西尔维娅心中盘旋着，也不受控制的再次从她的口中冲出。

“我只能说，这是缘分，不过......”万户想了想。

“不过什么？”西尔维娅很急。

“或许因为我对你说的航空航天有一些超前的理解，所以，他认为我可以为你解答一些问题？并且，这些问题对你十分重要？”万户若有所思的回答。

“可是，我这个问题你都回答不了啊！”西尔维娅感觉自己被绕进了一个贪吃蛇。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说实话，我除了知道他有跟你一样的这件吊坠，并且凭借它跟我二度碰面，以及他告诉我，我会遇见你之外，也不比你知道得更多了。”万户此时也有些疑惑。

“他就没有解释更多吗？”

“没有，他所告诉我的，我也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你。”

西尔维娅有些沮丧，她不但一无所获，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到现实社会的东都，那个本应是她航班的目的地。

事实上，她到目前为止，能够清晰记得的，也只有跟达芬奇的第一次见面，那次，她喝了达芬奇的酒，然后在睡梦中回去了。可是，后来的几次见面，她都只能隐约记得一些片断，完全没有印象到底自己是如何从中返回的。

可是，眼下在这片森林里，有什么触发条件让自己回去呢？万户显然不会拿出一瓶酒来。

关键是，如果真的回去，这趟旅行有算什么呢？仅仅现场见证了一次万户并不成功的试飞？然后更加清楚了解到了自己吊坠的独特？

试飞，吊坠，试飞，吊坠......

飞行，吊坠！

西尔维娅感到自己内心某处突然通了，她猛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去试飞呢？”

“可能是因为我想名垂青史吧？”万户笑了笑。

“不对，你要认真回答我！在你遇见马可波罗和我之前，你并不知道你的行为足以让你名垂青史！而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试飞了！”

盯着西尔维娅颇为认真的眼神，万户也收敛起笑容，将头稍微侧了侧，往高耸的树顶望去，像是在跟一个远方的存在沟通似的：“因为天空在那里，大雁和飞鸟都可以从容翱翔，为什么我们人不可以？那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留下足迹的地方，我想留下一点足迹。”

“你是认真的？”西尔维娅从万户的表情能看出，他不是开玩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在她的年代，各种意义和追求都被各种解构，仿佛有理想和抱负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这也是她研究未来学的课题之一：未来还存不存在理想？

“当然，”这时万户才把脸挪回来正眼看着她，“我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人类的未来在于天上，甚至在于我们夜晚看到的那些无边的星空之外。可是，怎么到达那边呢？如果，我们连飞上去都做不到的话。“

西尔维娅肃然起敬：”假如你摔死了呢？“

”那就摔死了呗，我相信，还会有人跟我一样。而且，从你的描述来看，在你的时代，人类应该已经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了吧。这不正好说明我的理想并没有错吗？“

”可是，距离你的理想还有不少距离，我们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坐得起飞机的，而且，我们也并未成功的到达那些无边的星空......“不知怎的，西尔维娅有一点伤感。她突然觉得，后世的人有些对不起万户那样的先驱者。

”没必要感到悲伤，即便在我这个时代，也不是人人都能坐得起马车的，可是，马已经出现上千年了吧？“万户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西尔维娅猛地感觉，这段对话正在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可是，至于它会通往何方，她不得而知。

她继续追问：“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虽然你是为了人类能够飞天而努力，但是，哪怕再过几千年，也不需要每一个人都有能力飞天？”

面对这个问题，万户略微思索了一下：“我不想承认会这样，但根据我的经验，恐怕会是这样。人类的所有成果，想要让每一个人都受益，不知道要花上多长的时间。”

“你这么悲观？”西尔维娅问道，尽管她多少也认同这一点，可是，她的未来学研究当中还有一块内容，便是：所谓的“天下大同”有朝一日是否能实现？

在她看来，像万户那样的人类顶尖的先驱者，都可以为了理想奋不顾身，却依然对于这一点悲观的话，自己的研究多半是徒劳的。

“航空航天......按照你们的话来叫的话，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以后可能不需要像我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飞，但肯定也不会跟吃饭喝水那样容易的，而且，成本也不可能低。所以......你让我怎么乐观呢？你觉得造一架马车花的钱多，还是造一架......"

"飞机？”西尔维娅插嘴。

“哦？飞机？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名字，对，是造一架马车花的钱多，还是造一架飞机花的钱多？”

”那当然是飞机。“西尔维娅觉得这就是个设问句。

”对啊，如果连马车都无法普及，你觉得飞机会普及吗？“万户追问。

”的确如此......“西尔维娅低头沉思。

”其实，你的问题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万户见西尔维娅在想些什么，便主动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马可波罗当时说你们的吊坠可以实现穿越，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条件，不过，他倒是提示’如果人人都能具备的，就不能称之为条件，比如，在我们威尼斯，不是人人都有船的‘，所以，我觉得在你的时代，光有吊坠可能还不够，或许还要能够飞......“

”你说什么！“西尔维娅大叫道，把万户吓了一跳。

”嗯，啊，嗯，啊......“连一直在旁边默默吃草毫无存在感的那头驴也被吓得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