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司马尚之彻底认栽,那一刻,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希望谢安完败秦人的念头。
“陛下,谢相,即便我们不能据江对敌,也必须要做好江东重镇的防御,特别是都城建康。陛下,下臣这里虽然兵马不济,但愿意拨出一部协助都城戊卫!”
桓冲并没有向司马尚之一般泄气,而是退而求其次,提出自己的补充意见。
“桓刺史,都城有老夫坐镇,你就不用担心了。荆州军只要做好荆州防御,挡住秦人从上游的攻势,就算是大功一件!”
这回,谢安不等司马曜说话,率先否决了桓冲的提议。桓冲面目数变,终于没有忍住。
“谢相,你的意思是这次入淮西与秦人作战,并无我荆州军的事情?”
“正是,老夫刚刚说过,荆州军守好上游即可。”
“谢相,秦军百万,北府新军区区六万就可独挡。你这样,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荆州将士了?”
桓冲本以为谢安是让大家一起去江北送死,到了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谢安压根就是瞧不上他们荆州军,要以北府兵一力对抗秦军。
放在往常,桓冲乐得保存实力。可今时不同往日,谢安当着晋帝的面排挤他,就是在鄙视荆州军,污辱桓氏,暗地明谕荆州军是废物和累赘,如此,他当然不能接受。
“桓刺史,秦人大兵从北西两向而来,哪方失守都将功亏一篑。老夫在大都督位上,就要通考全局。国朝危如累卵,你我都要收紧翎羽,共赴时艰!”
“丞相言之有理,国局为重,国局为重。桓爱卿守好西线,大都督力挽狂澜,胜利之后,二位都是我大晋的肱骨功臣!”
司马曜虽然没有主意,但借坡下驴的本事倒是不错。谢安和桓冲现在是他保住大位的关键人物,他们俩个可不能在大战之前闹翻。
皇帝出面调停,桓冲只能表面忍下这口恶气,不再与谢安计较。但其内心以是怨结难了。
谢安的话在桓冲看来,就是表面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私心。此战成则谢氏流芳千古,此战败则谢氏一门忠烈。反观他们桓氏,不管战争胜负,都是得不到任何好处。
如今的晋国真正算得的上门阀的世家只剩下桓氏和谢氏,此战之后,桓氏必定被谢氏打压。
“好了,好了!大事议定,诸爱卿们要各司其职,同心协力,明日,讨秦军就要开赴前线,朕决定亲自出城演武壮行!”
入城半晌,司马曜就觉得头大如斗,如今基本方略已定,他马上宣布散朝,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陛下,老臣尚有一事!”
司马曜已经起身,又被谢安叫回了原位。心中是极度的不爽,面上却还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样貌。
“大都督还有何事啊?”
“陛下,两军对垒,粮草先行。讨秦军此次入淮,粮草辎重保障是胜利与否的根本。近半月,朝廷配发的粮草辎重既有不足,故而,老臣推荐靖国公为后军都督,统管粮草辎重等一应事宜。”
“哦,靖国公?”
司马曜初闻靖国公之名,脑中一片空白。目光在堂中众臣中游走,终于落在了稍稍欠身的苏和身上。
一瞬间,他终于记起了此公是谁。
‘又是那个老女人的人……’
司马曜怨毒的老女人,就是崇德太后褚蒜子。虽然司马曜是褚蒜子扶持登上大位的,但后来因为褚蒜子频频干涉他的亲政,所以司马曜与司马道子一样对褚蒜子怀恨在心。
今日不是谢安提起了苏和,司马曜早就将此人忘掉。如今,他才发现和褚蒜子不清不楚的家伙,竟然也堂而皇之的坐在堂下。
“谢相,江东近年连遭水祸,物产不丰你也知道。朕为此还专门委任了使官差办辎重之事,相信粮草马上就能接济。再说,靖国公久处深宫,督办如此繁复之事,恐怕力有不及吧?”
苏和与褚蒜子的传闻在建康城里可谓是版本众多,司马曜虽在宫中,但也有耳闻。褚蒜子已经是一个让他厌恶的人,更何况是攀附褚蒜子的人。同时,安插在辎重营里的督军太监是他制衡谢安的一个棋子,他不能一点甜头也没尝到,就先弃一子。
“陛下,靖国公的能力在我晋国独一无二,如果说他对无能不可胜任,恐怕我晋国再无第二人可行了!”
“哈哈,谢相是不是太过爱屋及乌了?靖国公既然有如此高的能力,那为何众臣和朕没有听说过呢?”
“是吗?陛下久居深宫不自知倒是可能,可其他人不知靖国公,那就有失气度了。”
谢安此言很硬,既没给皇帝面子,也落了众臣的脸面。司马曜听过,顿时怒从心起,目光扫过堂上几位要员,誓要当场让谢安和这个该死的靖国公自找没趣。
“谯王,堂中品阶恨属你最高,你来给朕讲讲,可知这位靖国公吗?”
司马曜第一个找到司马尚之,司马尚之与司马道子关系紧密,而司马道子对褚蒜子又是恨之入骨,找他来打第一巴掌再好不过。
“禀陛下,臣弟不仅知道靖国公的大名,还与其一同共过事,见识过靖国公的才学智计。当年,若是没有靖国公托底,恐怕臣弟现在已是秦地的一游魂了!”
司马尚之当年与苏和一同出访过秦国,当时秦国国力突起,正想拿晋国的使团开刀,如果不是苏和提前动作,恐怕司马尚之真的栽在了秦国。司马尚之是皇族中少有的实干家,虽然他与司马道子站在一起,与褚蒜子和谢安不睦,但对苏和本人却是十分倾慕和真心感恩,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皇帝的心思,货真价实的评价了其人。
“你你……,”司马曜一听事与愿违,马上就想破口大骂败军之将、皇族之耻,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强忍收了回去。
“谯王见识真是广博,翰林院里出了不少空缺,回头朕一定给你补上,省得浪费了你的才学。”
司马曜愤愤的说完,又将希望投向了一直闷闷不乐的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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