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亲自下场买盐引,还是买不到货。
不过这并不是张延龄所在意的,他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推高盐引价格,方便出货,给徐夫人解套的机会。
他派人在盐行旁边设立了“办事处”,带了大批的现银等,大肆张扬,造出自己要大批量收购盐引的架势,他料想未来今天,盐引价格又要大幅回升。
他把事办好之后,才往家走。
回到建昌伯府,却是朱厚照并没回宫。
“二舅,你怎么才回来?你买盐引还算顺利吧?是不是又赚了不少?”朱厚照脸上带着一副“你赚了钱应该多分孤一点”的神色,笑盈盈朝张延龄献媚。
张延龄道:“先前那二百两银子……”
朱厚照一脸得意道:“二舅,说好了卖盐引的钱给孤,至于是谁买的,孤可管不着,银子孤让刘瑾先行送回宫去了……”
张延龄闻言眯起眼来。
小子,你挺有心机啊。
难怪敢留下不走,感情是先一步让人把银子转移,做好准备要跟我死赖到底?
就在此时,南来色进来通禀道:“爷,那个人回来了,您见不见?”
“让他进来。”
“是。”
朱厚照好奇凑过头往外看了看,好奇道:“谁啊?”
张延龄不回答。
不多时,却见一个中年的掌柜进到院子里来。
朱厚照差点喊出来:“就是他……还孤的银子!“
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卖一百三十引旧引给朱厚照,让朱厚照差点血亏的掌柜。
“小人给太子殿下和建昌伯请安。”
那人一副市侩的模样,直接跪下来磕头。
朱厚照骂道:“这个混账王八羔子的,连孤的钱你都敢骗,看孤不宰了你……”
“二舅,还是你厉害,这混蛋坑了孤的钱,孤正愁没地方找他,谢谢你帮孤把他找到啊。”
张延龄道:“你要干嘛?”
朱厚照撸起袖子,道:“当然要收拾他。”
“他是我派去的,你为什么要收拾他?”张延龄道。
朱厚照瞪大眼看着张延龄,人又懵逼。
“二舅,你没事吧?他……是你派去的?”
张延龄道:“不然呢?你跟他的买卖,是银货两讫,买卖都已经做成,谁坑谁?是他逼你买的,还是货不对板?你有什么理由去教训他?”
“孤……”
朱厚照一时语塞。
张延龄打量那掌柜道:“马当家的,做事不错,没让人怀疑你吧?”
“都是按照爵爷您吩咐的在做,管保没人察觉,再者说了这盐引不都是您的吗?小的不过就是去演一场戏……”
“很好,下去领赏吧。”
“多谢爵爷。”
等姓马的掌柜走了,朱厚照这才眨巴着小眼睛望着张延龄,道:“二舅,也就是说,你用自己的银子,买了自己的盐引,让孤去卖……你自己又买了一遍?你……你挺会玩啊。”
张延龄没好气道:“这叫造势,经过我这么来回一买卖,盐引价格就会被推高,如果这时候我把大批的盐引送出去卖,你觉得是否能卖上好价钱?”
朱厚照似懂非懂点点头。
“今天的课上完了,太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回去后好好琢磨,回头写一篇事后感想给我。”张延龄道,“你字会的不多,可以让刘瑾他们帮你代笔,你口述就行。”
朱厚照皱眉道:“二舅,你挺花花呀,事后感想?你怎么不飞上天?”
张延龄道:“那意思是,下次上课的时候不用给太子银子?”
“谁说不用的?孤回去就让刘瑾他们给你写感想,不过可说好,以后来上课银子先准备好,不要以为孤年纪小就好蒙……”
……
……
张延龄算是发现了。
朱厚照跟张鹤龄这对甥舅,脾气带着极大的相似点,都是只要用利益收买一下,马上变没原则那种。
要说这是孩子心性,更好像是他身上有朱厚照和张鹤龄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智慧。
还有赚钱的能力。
一旦自己身上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价值的交换就可以实现,至于是不是等价交换,好像也不是太重要,因为很多东西根本没法用价值去衡量。
张延龄准备在第二天早晨入朝,当天下午,他去见了一趟徐夫人。
为的就是告诉让徐夫人出货的事。
“老爷,您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您亲自在市面上走一遭,不到一天的工夫,京师盐引的价格就上涨了两三成,却是官盐的价格都还没动,好像这些涨价的盐引都是准备卖给老爷还给户部的,没有一个是要去盐场支兑官盐的。”
徐夫人脸上带着佩服和欣然。
自己手头上的盐引有了出路,本来她还在担心,因为自己退出了徽商行列,回头支兑盐引的时候会被同行打压。
现在直接卖盐引就行了。
张延龄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人手和人脉去支盐,这市面上的热钱,肯定是哪有赚头往哪走,等回头我把户部盐引已经还上的消息一传出……呵呵。”
徐夫人道:“那时市面上盐价必定又崩了。对了老爷,这两日已有勋贵和官员,在通过牙人转介,从市面上进购盐引,妾身也卖了不少给他们……”
“多卖点,最好是让他们把身家都压在这上面。”
“老爷不怕盐引价格降了,他们找您的麻烦?”
“本老爷就喜欢被人找麻烦。”
“……”
“这一轮盐引先涨一涨,过个两三天,千秋宴一过,盐引必然又要降,到时再在市面上收一波,为下一轮涨价做准备。”
“……”
“像我之前说的,现在盐引照道理说,该涨价了,这一轮不过是因为旧引和新引之间的兑换问题,还有陛下让我查徽商,以及我要还户部盐引,带来市场波折。等到八月之后,估计盐引会有一个长期稳定渐涨的态势,你要做好准备。”
徐夫人道:“老爷,要是您这么折腾一番的话,就怕那些勋贵和官员……都不会轻省。”
“市场经济嘛,不懂非要入行,非要低买高卖,亏了本那能赖我吗?自己不是庄家非要拿出当庄家的野心,他们不亏我都觉得对不起他们。”
“……”
以徐夫人的见地,不由对张延龄佩服到五体投地。
没辙。
谁让张延龄真的把盐引的行当牢牢把在手里?市场涨跌起伏能被他玩到炉火纯青呢?
张延龄道:“市面上盐引价格这般跌宕,下一步就是要提请恢复部分的开中法,但也不是以往的开中法,那应该是我张延龄的开中法,到那时……盐引和茶引或许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先把银子赚到手,至于旁的,走一步看一步。”
……
……
翌日,清晨。
奉天殿。
张延龄当上户部侍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这次他站在了周经的身后,属于文官行列。
周围全都是人。
即便如此,也架不住全场的人不时往他这边看。
朝堂所议论的重点,仍旧是北方九边重镇的军需问题,涉及到了秋收之后的钱粮调配。
但因为还没入秋,秋收还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所议的不过是计划。
“陛下,鞑靼几番叩边,已造成边地牧、农等损失众多,各地屯田多有影响,且部分的粮道破坏严重……北方边塞的城墙修筑也需提上日程……”
工部尚书刘璋的话,让朱祐樘脸色不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把九边粮饷的问题差不多解决,又要修长城?
你们要是觉得朝廷有闲钱,可以自行去筹措,别等每次都张张嘴,最后出力的反而是国舅张延龄,他出完力也就罢了,回头你们再去攻击他……烦不烦?
朱祐樘因为内心不爽,都没接茬。
刘璋只能悻悻然退回去。
但他显然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皇帝在朝堂上没同意,回头工部就会提请奏疏,再把此事给整起来,最好地方上也配合一下,说明长城不修的弊端等等,到时朝堂上还会再议,那时估计就要议论出多少钱的问题。
“江赣那边,有宁王的消息吗?”朱祐樘突然问了一句。
在场的大臣全都噤声。
菊潭郡主和仪宾李廷用已被朝廷捉拿,正往京师押送,现在也派人去通知宁王朱觐钧到京师来做解释,但到现在好像还没动静。
徐溥先看了看张延龄,这才走出来道:“尚未有消息,消息一来一回,估计还需数日。”
“嗯。”
朱祐樘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半晌之后,朱祐樘又问道:“建昌伯,你买盐引归还户部的事,可有着落?为何朕听说,市面上盐引价格,提高了不少?”
张延龄作为往常朝堂上的主角,差不多每次到朝堂上,都会引起巨大波澜的明星人物,今日朝会上终于有机会走出来召对。
所有文臣都屏气凝神。
张延龄走过的地方,必然扫过血雨腥风。
“回陛下,臣还在筹措,不过正如陛下所言,市面上盐引价格正在上升,或许是有人知道臣要买盐引归还户部,故意抬高盐引价格,想赚差价。”张延龄带着一脸冷笑,“但陛下放心,市面上官盐的价格并没有大的波动,百姓的民生也未受到影响。”
徐溥等人早就在等着他说话。
徐溥道:“建昌伯,盐引价格上涨,怎会不带动官盐价格上涨?以老夫所知,如今市面上官盐价格也提高了两成有余……”
朱祐樘一听,皱眉道:“是吗?”
显然这说法,跟张延龄所说的不同。
当皇帝的感觉到压力,自然会将压力转嫁到始作俑者张延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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