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纷乱，龙沐雨被囚。这让苏和焦躁难安，他恨不得马上就去草原，可惜如今他已不是孑然一身，一张看不见的网正把他牢牢罩在其中。

好在大地汗立盟的日子已经不远，晋国与秦国的谈判也在此之前开始。

本来，晋国使团在谈判中处于弱势。但随着北府兵击退秦军，并趁势渡过淮水，收复了不少淮水沿岸的城镇后，使团一下占据了谈判的上风。

秦国要求晋国归还被其占领的淮水以北的城镇后再谈襄阳战事，而晋国则要求秦国先撤出围困襄阳的秦军再谈淮北事务。谈判双方互不相让，结局只能是扯皮。

趁着谈判的空隙，苏和专门去拜访了刘肃和张天赐。一进两人的府宅，苏和就明白过来，那晚他们为何在苻融的宴席上只知道埋头苦吃了。

张天赐的新府宅占地不小，可惜园中林木和建筑都是年久失修，一副破败荒凉的场景。府中除了张天赐和刘肃外，只有两名上了年纪的老奴。

凉州失陷后，张天赐的所有财产都进了秦国的国库。本来每月给他发的俸粮和布帛足够主仆四人生活，可惜张天赐大手大脚惯了，光吃饱肚子根本满足不了他对生活的高尚需求，所以月月举债。

小半年后，城中再也没人借钱给张天赐挥霍，债主们还上门把张府里能搬走的值钱东西洗劫一空。要不是因为府宅是秦王亲赏，恐怕张天赐和刘肃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如今，两人除了家徒四壁和饿不死外，几乎是要啥没啥。张天赐也曾想向秦王喝屈，可他一个亡国之君根本没人在意，连想见到秦王都是难事。

“刘兄，日子过成这样，怎么不去找东来号？”

“唉！为兄哪有脸去向你们张口啊！”

“东来号是什么？”

见到刘肃现在过的日子，苏和颇有感慨。长安城里也有东来号，而且刘肃也知道他和东来号的关系，即使如此，刘肃还是强撑着不去找他。张天赐压根不知道东来号的由头，听两人说起，也好奇的问道。

“凉王、刘兄，我们交友并不是为了锦上添花，而是为了雪中送炭。当年若不是两位的帮助，我也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这样吧。凉王、刘兄，明日我让人先给你们送些钱财，你们先把日子过好。如果觉得在长安城过的不舒服，可以到江东去生活。不论你们选择呆在哪里，生活用度方面以后不用担心，我和东来号会负担的！”

“不可、不可！”

“好啊、好啊！”

刘肃和张天赐闻言，同时开口，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张天赐虽浑，但他也清楚苏和是看在刘肃的面上才对他礼敬三分，所以赶忙去劝刘肃。

“刘肃，我们现在过的连猪狗都不如了，为什么还要拒绝义王的援手？”

“殿下，如今咱们还能吃上饱饭，没必要接受嗟来之食。您忘了咱们被赶出姑臧城时，您说过的话了吗？您要痛改前非，做楚王、做越王。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难道您还要走回以前的老路上吗？”

刘肃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凉州失陷，以往围绕在凉王身边的亲信全部作鸟兽散，只有他留了下来。不只是因为多年的主仆之情，更有他希望张天赐经历磨难后，懂得发奋图强的道理。可惜，张天赐永远都是三分钟热度，来到长安后，复国发奋就被他扔到了一边，剩下的只是得过且过。

“老刘！万事开头难，咱们想复国也得有了基础才行。如今，咱们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何谈复国呢？义王，你一贯深明大义，替我劝劝刘肃。我出去赊二两酒，咱们一会儿好好喝上一顿！”

张天赐自知理亏，但又不想失去这个大好的时机，于是他借故离去，临走前还频频向苏和这边使着眼色。

“刘兄，何必呢！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复国，母猪也能上树。再说，即便你帮凉王复了国，你觉得他就能变成楚王、越王了？还不是过两天又成了别人的肥肉？”

张天赐走后，苏和直接一瓢凉水浇醒刘肃。其实，刘肃自己也知道复国的事没有结果。但希望已灭，他不想面对现实，只想把自己装进骗局里，麻醉自己。

如今，苏和一把扯掉他的伪装，留下的只剩干瘪的躯壳了。

“刘兄，这是天命，老天给一个机会，让你为自己活一回，我希望你能抓住。别跟一个娘们似的，好像离了谁就不能活了，振作起来！

还有，你那句嗟来之食说的很没水平！

东来号本来就有你刘兄的三分股份，以前你左拥右抱看不上我们这小身板！现在，老天看不过眼，把你打回原形，你只有我们这小身板可以依靠了！”

刘肃万念俱灰，却被苏和一句话逗乐。

‘为我自己活一回？我真能吗？’

刘肃心里默默回味，肩膀却被苏和一把搂住。

“放心吧！从今天开始，张天赐就不是你的主人了。你把他当作朋友，就会发现原来世界这么美妙！去江东吧，行程我给你们安排。

到了那边，你摇身一变成了刘财主，置上千亩良田，养上百头健牛，再娶上七八个美妾，生活过的不要不要的。到那个时候，你连老苏都觉得多余，还他奶奶想什么复不复国，凉不凉王！统统滚蛋！”

如果这世上有忽悠麒麟榜在，苏和必然位列三甲之中。在他一痛神侃之下，刘肃真得脑际恍惚。刹那间，眼前浮现出一片绿水青山，高楼美妾，孩子在田间玩闹，鸟儿在枝头欢唱。他俯身望向溪流，水面的倒影里，一发须花白的富家翁正乐得合不拢嘴······

“怎么样？美吧！”

“美·····”

“诶！这就对了！”

苏和大力拍在刘肃肩上，似一股元气注入了他的身体，暖暖的，让刘肃终于明白苏和所说友人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