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到一根针掉落都可以听清的环境中,陆舟敛的声音显得更加无情。
时薇眨了眨眼,开口的声音沙哑到她都一惊:“谈什么?”
陆舟敛却沉默了一瞬,端着水杯的手递过来,杯口抵到了她唇边:“先喝口水润润。”
最开始陆舟敛给她递水,时薇闹脾气吵了好多次,说陆舟敛必须把水递到她嘴边才能喝,陆舟敛根本受不了她这么作,忍受了好几次,最终无奈妥协,每次先一步把水杯递到她唇边。
此时此刻时薇喝着这水,却怎么也不自在起来。
无异于有一种行刑前的断头饭,或者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时薇喝完了水,抱着陆舟敛的手却没松开,她仰头看向陆舟敛,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时薇如果不那么嚣张跋扈,作的让人头疼,还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软的姑娘。
陆舟敛喉结微微滚动,最终没有制止时薇的动作。
但他还是微微撤开身,保持了一点距离,声音也更为冷漠:“我认真考虑过你刚才说的话。”
“如你所见,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没办法包容你所有的事,达不到你所期望的要求。”陆舟敛涵养很好,明明所有的错都在时薇,却半点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时薇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有预感陆舟敛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她并不爱听。
可是陆舟敛没有停下。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同意跟你离婚。”
时薇冷汗就下来了。
这句话熟悉到,在十分钟之前,她看见过一模一样的。
也自然记得,就是在跟陆舟敛离婚之后,自己才沦落到最后那个地步。
左手抹布,右手扫把。
破产,跳楼。
想到这,时薇就浑身一震。
先别管那些事会不会真实发生,但时薇知道人不能自大,更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假设这就是老天给她的警告,而她没有把握住……
那她是傻才会和陆舟敛离婚吗?
虽然时薇是娇纵了些,但不是脑子坏掉了。
她才不要落到最后那步田地。
时薇当下就死死抱住了陆舟敛的手:“不,我不跟你离婚!”
“陆舟敛,我警告你,这些事,你想都不要想,既然你已经娶了我,那这辈子你都不能跟我离婚!”
担心一遍不够,时薇又重复了第二遍。
相比她过激的态度,陆舟敛倒显得冷静得多,仿佛时薇的结果也在他预料之内,他拍了拍时薇的的背,示意她放松下来。
“喝口水,你刚清醒,情绪不太稳定,如果脑袋有疼痛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陆舟敛重新递过来一杯水,时薇下意识伸手却接,水杯却已经抵到了唇边。
如此贴心,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一杯水喝的她心里七上八下,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才情绪激动,时薇还没发现,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头隐隐作痛,她头上缠了一卷绷带,从一旁的梳妆镜中可以看见她略微有些滑稽的装扮,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已经在刚才的折腾下花了一些。
身上的衣服倒是换成了睡衣。
陆舟敛这人,能给自己换衣服,怎么不愿意给自己好好卸个妆。
不知道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了吗。
冷静下来,时薇“作”的毛病,隐隐又要开始犯了。
可是想到了梦里的描写,时薇又提醒自己:忍。
此一时彼一时,要那些事是真实发生的,恐怕自己以后还要抱陆舟敛大腿生活。
她表情丰富,自然没有逃脱陆舟敛的眼睛:“怎么了?”
他手上还端着那杯水。
时薇现在看那杯水怎么看都不顺眼。
陆舟敛对自己那么好,不会还有别的打算吧?
毕竟最后时家破产,一半功夫陆舟敛都功不可没,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她对陆舟敛态度是差了点,但罪不至此,也不至于离婚之后对她半点怜惜都没有吧?
想到这,时薇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她不舒服,就想折腾人。
看陆舟敛也横竖不顺眼,更是觉得他频频给自己倒水喝,不会在水里下药了吧?
虽然觉得这想法毫无依据可言,但时薇还是伸出腿,在陆舟敛身上蹭了蹭。
陆舟敛垂下眸,眼神示意她有事?
“陆舟敛,”时薇声音干巴巴地说,“你,现在喝一口我的水。”
陆舟敛:“?”
好在时薇提出的无理要求也不是这一个两个了,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别说喝一杯水了,只是奇怪,时薇好像是有点洁癖,以前最不喜欢别人碰她喝过的东西,除非是不要的。..
陆舟敛握住杯壁的手指修长有力,仰头喝了一大半。
时薇又用脚踹了踹他:“别喝了,给我留点。”
陆舟敛有些不解地看她。
时薇却撇了撇嘴,不多解释,自己伸手拿过杯子喝掉了剩下半杯,实在是她口渴的厉害,而现在她刚醒,总觉得陆舟敛图谋不轨,陆舟敛喝过的水她再喝,也能安心一点。
时薇喝完了水,又指挥陆舟敛:“去,给我拿我的卸妆膏,我现在要卸妆睡觉了。”
陆舟敛依言取来了东西,放在时薇面前,还没起身,又听见她吩咐:“你打开,帮我卸妆。”
时薇想的是,反正陆舟敛暂时也不会跟自己离婚,不如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向来是被伺候的那一个,使唤人起来得心应手,一会说这膏体要放在手心里融化了再搓开,等乳化之后才能上脸,一会又说陆舟敛动作粗鲁,蹭的她脸疼,过一会又退开,想去揉自己的眼睛,又不想碰到那些黏腻,只能忍着。
时薇声音有一些她意识不到的撒娇:“陆舟敛,你弄到我眼睛里了。”
陆舟敛手上沾了那些东西,停在半空中,闻言顿了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才抽了张纸,替时薇小心翼翼擦拭着眼睛周围的残留。
时薇的脸其实很小,他一双手就能包住。
她睫毛颤抖着蹭过掌心的时候,也会带来轻微的痒意。
“好了没有啊?”大概动作太久,时薇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昏暗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鹅黄的光线轻易地就笼去她平常的娇纵和张牙舞爪,只显现出最平易动人的模样。
陆舟敛替她擦过最后一点残留,指尖有些发热,才退后半步,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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