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很大劲，顾婷才挤出那个结论，她对李寻芳有点儿不满：”明明你也知道的，而且你比我冷静，耍什么领导架子嘛，非害我在审讯室掉眼泪......”

从东都机场撤回局里之后，分析吴乐天和钟盛的遗体自然是他们的最高优先级。

一天之内，所有的证据化验和结论就全部出来了。

除去尸体本身让每个人都很压抑和悲伤之外，证据本身倒没有半点含糊，非常清晰的指向了身份，同时提供了很多信息，尽管还留下了一些疑点。

吴乐天致死的原因跟鉴定部在现场分析的一样，由于身后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中了毒针，直刺心脏，瞬间毙命。这并不复杂，但奇怪的是，现场，无论是9号行李转盘，还是传送带外面的行李装卸区，都找不到任何针管或者尖状物品。目前的推断是，毒针本身就是毒液固化而成，刺进吴乐天的身体之后不但刺穿心脏，还遇热融化，迅速通过心脏进入全身的血液循环。

毒液的成分也分析出来，主要是一种常用于飞机液压系统的液压油，俗称“蓝油”，腐蚀性强，还含有飞机清洗剂，都是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考虑到这个，目前她和调查部都认为，9号行李转盘外的行李装卸区就是第一现场。

但疑点也很简单，凶手到底是谁？动机是什么？又是如何把毒针刺入吴乐天的后背的。吴乐天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探长，要想让他到他平时压根不会去的行李装卸区，同时从背后发动袭击，多半是他认识并信赖的人，只是，是谁呢？

对于顾婷来说，这些疑点挥之不去，但可笑的是，嫌疑凶手竟然已经被找到了，而且永远无法开口为他自己辩护，因为，当他被认定有嫌疑时，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他是顾婷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加入空天调查局，而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遇上的被飞机轧死的人。

那是顾婷永远不想去回忆的片断和经历，在那个浓雾笼罩的早晨，她痛失了两个对自己都非常好的前辈。当鉴定部的同事来到东都机场机场大楼顶层送钟老爷子回局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停机坪上一架飞机兀自碾轧了一辆行李搬运车，把车子的驾驶室全部压扁了。

“你们先走，我下去看看！”这是他们空天调查局的职责，她不能不去，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她那时只想给钟老爷子好好送终。

到了停机坪，才发现肇事飞机是天龙航空的，事发时，飞行员和副驾驶都在驾驶舱里，可是两人都宣称自己是完全遵从塔台指令的，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行李车突然“横穿马路”。

“美女.......不，探长，我们是完全遵循指令行事的。”副驾驶原本想撩一撩眼前这个漂亮的探员，但在顾婷那冷漠的目光下，瞬间变得就事论事起来。

机长的态度却有些暧昧，“停机坪上，飞机最大，什么车辆都得让道，这是常识，对吧？”

“所以呢？”顾婷追问。

“所以是那个倒霉的司机咎由自取啊，哈哈哈哈，老子飞了这么多年，只知道飞机会把鸟撞死，没想到今天见识了把人撞死。”

“是轧死！”顾婷冷冷的纠正，同时毫不客气的对机长说：“你这叫什么话？根据空天调查局和贵公司的合作协议，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涉嫌不当操作，导致行李搬运车的司机被轧死，如果成立，数罪并罚，你们得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目瞪口呆，机长还不甘心：“美女，美女探长，我们这还在滑行呢，马上就要等待起飞了，这一飞机一百多号人等着走呢，你这会儿把我们抓了，不怕乘客造反？”

“我的职责是处理命案，更换机组是你们航空公司的事情，如果因此发生航班延误，乘客也是找你们天龙航空索赔。”顾婷不为所动。

“求你了......这个月我们都还没飞几次呢，这一进班房，这个月收入很受影响啊......”

“首先，你们只是跟我回去接受进一步调查，明白吗？在你们从涉嫌到真正定罪之前，你们是不会进牢里去的。另外，只想着挣钱，你们一个月的工资足够买一条命吗？”

在呼叫同事把两人带走之后，顾婷仔细的查看了那辆倒霉的行李搬运车。

这是一辆毫无特色的行李搬运车，放在停机坪里，跟它的同类们一模一样。此时，它的整个驾驶室已经完全被飞机的前轮压碎，跟驾驶员被压成肉饼的血迹和遗骸混在一起。

顾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词：“碾为齑粉”。此前听说过无数次，终于看到一次现场，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戴上口罩，叫了两名鉴定部同事，一起取证。

他们的运气不错，虽然驾驶员已经面目全非，手指还完整，因此成功采集到指纹。更让她意外的是，驾驶员脚下那一片唯一没有被压坏的区域，放着两罐机务工作要用的**，一罐是蓝油，另一罐则是清洁剂。

所有的这些证据，都完美的与她在9号行李转盘传送带之外的行李装卸区所采集到的匹配起来。

他的指纹与那扇小门密码锁上的完全相符，而他车上的这两罐**，也恰好与之后分析出来的毒液成分完全相同。

她很快就串起来一条线：他在行李装卸区用早已冻好的毒针刺入吴乐天的后背，后来看到空天调查局的人越来越多，形势不妙，驾车仓皇逃窜，结果不小心闯入飞机滑行线路，成为机轮下的冤鬼。

从证据链来看，无懈可击，但还是很难回答一个根本问题：动机是什么？或者说，吴乐天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杀死？

顾婷始终不相信，自己心中无比崇拜的吴乐天会被一个行李搬运工偷袭致死。

“不要感情用事！该结案就结案吧。”尽管如此，李寻芳还是宣布结案了。

“可是，那两个飞行员还没审完呢？”

“我相信这是两个独立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