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的说法,苏和还是第一次听。
世家传承,生男丁佩金腰牌,生女口配玉坠牌。而且,在这个时代,绝不会出现世家子弟把玉坠戴在胸前的事情。
谢玄之言,客观上等于点名苏和是破落世家女的后裔。因为他不懂规矩,所以才把玉坠戴在了自己胸前。
苏和听后颇感新奇,不管谢玄所说是真是假,他都将脖上的玉坠取下,递到谢玄面前,让他分辨是否认识上面的图案。
谢玄也不多说,接过玉坠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着坠上的图案。
玉坠正面雕着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静静的绽放,无欲无念,让人相望之下便有种宁静归一的感觉。坠的背面刻着“真莲”二字,除此之外,牌上再无任何标记。
谢玄看过,又将玉坠交还苏和,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这块玉坠的来历。
“苏掌柜,难道未听过家中长辈谈起此玉的来历吗?”
苏和摇了摇头,又将玉坠戴好。谢玄大讶,男女有别,古之大防,想当年他因为喜欢香箩等女子偏爱的饰物,就被叔父教化。今日他既已道明这玉坠不适合戴在男人身上,可这位仁兄依然无所畏惧,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苏掌柜,男女有别,此物戴在身上恐有不妥……”
谢玄以为苏和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好心再次提醒,却见对方莞尔一笑。
“我从活着那天就戴着它,说明它与我有缘。既然是祖上之物,天命总大于人间的牵盼,戴着也无妨。”
“苏掌柜真是一趣人,佩服……”
苏和拿出天道来压礼教,倒是有种谢玄喜欢的**不羁,他哈哈一笑,与苏和聊得更加兴起。
温泉泡汤,舒筋活血,难得有放松身心的机会,谢玄和刘牢之放下俗事,尽情享受。
足足一个时辰,两人都觉得身乏体虚,这才恋恋不舍的离池。
“苏掌柜,好地方啊!真想也能住在这等神仙处所。”
“这有何难?谢兄、刘兄如果是想住,那便住下,温兄一定不会介意的。”
“呵呵,难得浮生几时闲呐!就算我等有福,也是身不由己。倒是苏掌柜思绪万千,天马行空,有机会谢某人倒是想亲近亲近。”
温汤解身乏,苏和言解心乏。
谢玄生活在礼教森严的大家族里,少有听到苏和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新奇之下又觉得痛快淋漓,甚是畅快。
“谢兄抬举了,在下不几日后也要过江,说不定我们还会在都城相见。”
“好,那谢某就在建康恭候大驾,到时一定让苏掌柜再讲几个有趣的故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当日,谢府鲍丛等人离开月牙湾,三日后,苏和与陆平山也踏上了返乡之旅。
在月牙湾的几天,陆平山坐立不安。他既操心家中田产,又担心家中老小。
可惜,苏和手头还有事情处理,不然陆平山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家乡。
陆平山的祖地在扬州吴郡吴县,紧邻具区湖,是江东有名的鱼米之乡。
这段日子,苏和派人疏通了大邮湖南北两端的水道,使得众人乘船就可以直接到达广陵城。
然后从广陵与长江之间的水道入江,再入具区湖到达吴县。
由于猛甲号要留给温贞研究,苏和等人只好乘上几艘小艇,先到广陵城,在那里换乘大船,再入长江进入吴县。
苏和等人离开月牙湾后天气骤变,阴寒之风迎面吹来,原本只需半日的水路,因为天气缘故,让苏和等人直到傍晚才到达了广陵城。
穆天胜头一天就到达了广陵城,将大船置办妥当,此时他已经在冷风中等了众人几个时辰。
苏和此次入江东带了大批黄金,所以船一靠岸,大家伙就警惕的忙着搬运小艇上的木箱。
此刻,天气忽然平和了下来,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十月飘雪,莫说是在江东,就算是中原之地也不多见。
众人雪夜登船,再度出发。行不多远,便见水道中一条快艇迅速驶来。
临到近前,艇首立着一人大声喊道。
“前面艇上可是苏和兄弟?”
收好弓弩,战虎马上派人去请苏和。
待苏和来到甲板,快艇已经靠到了近前。
“桓兄?”
“苏郎,是我,桓野王啊!”
江上雪片大如鹅毛,苏和仔细辨认才看清斗篷里人的模样。
停航下梯,桓野王顶着大雪攀上大船。
“桓兄,你这是?”
雪夜行舟,还能遇上故人,苏和疑惑的拱手施礼道。
“呵呵,苏郎啊,愚兄可是在码头上苦等了你三日!没想到风寒雪大,刚刚偷了一会儿懒,就差点把弟误过。造化啊,造化!”
桓野王哈哈大笑,上前一把将苏和抱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几日前谢玄从月牙湾返回江东,路过广陵城时,与桓野王聊起月牙湾的温泉,以及他在那里结识的一个谈吐不凡的苏掌柜。两人聊间,桓野王就猜出谢玄所说的趣人就是他不久前结识的知己。
从谢玄处听说苏和不日将南下江东,桓野王心焦难耐,干脆直接住在码头上日盼夜等,就是想再与这位难得的知己见上一面。
“苏郎啊!自你走后,愚兄是茶不思、饭不想,后悔与你分开啊!来人,快把酒菜抬上来,我要与苏郎雪夜对饮!”
诚如桓野王所言,苏和离开广陵城后,他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两人交往,均未言及身世,所以分别之后,桓野王无从找起,茶饭不思。
要知道桓野王不仅是当世少有的音律大家,而且还是坐镇一方的刀马大员。
常年戍守边地虽然让他心性壮怀,时常能迸发出雄浑的乐律,但也束缚了他的生活,许多时候都是孤芳自赏,缺少共鸣。
《梅花三弄》是他几年来的心血结晶,有人不仅能与他感同身受,更能完善他的乐律。
在一起时觉得美妙,分开后就是无尽的痛苦。知己难求,恰似一坛陈年美酒,桓野王誓要把美酒喝干,不醉不归。不然就是愧对上苍的恩赐。
所以,他才把朝廷的事情扔到一边,全心全意的在江边苦等。
“快快,来人呐,把酒菜端上来啊!”
桓野王几嗓子喊罢,三四个小厮从小艇上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用具搬了上来。
苏和上眼一瞧,不但吃喝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准备了一个小铜火锅。
船上支开一张大油伞,伞下一张空几上,琴笛笔墨也是一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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