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微微点头,补充道:“尤其咱们的军队擅长野战,不擅长攻城,所以正确的应该是西易东强。”
见范青点头,高夫人又道:“派哪几位将领抵御来犯之敌更合适呢?”
范青拱手道:“西边是立功的好机会,属下请兵亲自征讨。”
高夫人笑道:“你倒会捡便宜,好吧!这个任务交给你,给你五万人马,务必把傅宗龙的首级带回来,才算你功德圆满。”
“接令!”范青笑着一拱手,又道:“我的亲兵队长白旺,作战勇猛,我觉得提拔他当一个偏将合适。”
高夫人笑道:“仗还没打呢,就先给手下要官坐了。白旺这小伙子我知道,确实不错,这样吧,先让他当个校尉,如果这次对付傅宗龙有功,我再升他为将军。”
范青拱手谢了。
高夫人自言自语道:“攻打叶县就派刘宗敏这些人去好了,他们整天嚷嚷着要打开封,让他们先啃一个硬骨头,知道攻城战的厉害。”
范青在一旁拱手笑道:“总哨刘爷只怕这会要被崩飞了牙齿。”
高夫人和范青相视一笑,高夫人道:“让他们吃一个亏也好,免得他们一天总在军营中摆老资格,等打了败仗回来,估计以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对我说三道四了。”
高夫人说完叹了口气道:“真羡慕你们,有仗可打,我却只能整天闷在家里,处理不完的杂务,还要照顾闯王。”
范青知道高夫人心中郁闷,笑道:“夫人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属下陪着夫人骑马出去转转散心可好?”
“真的?”高夫人十分惊喜,一双柳叶眉扬起来,眼睛也睁圆了,看起来好像卡通人物里的少女一般。
“太好了!”高夫人看范青点头,立刻拍手跳了起来,她是喜爱骑马的女子,可自从闯王受伤以后,她已经三个月没摸马缰绳了,早就心里痒痒了。
于是高夫人回去换了一身猎装,半旧的锦缎棉袄,外面罩着棉甲,下面穿着男兵的长裤,脚下黑色长靴,背后披着红色披风,头上的秀发挽成一个发髻,还带了一个护耳的卧兔。
高夫人带着范青,还有十几名亲兵,女兵只带慧剑一个。走出院外的时候,十几名亲兵已经上马等候,给高夫人、范青和慧剑的三匹马站立在门口。
高夫人来到她的玉花骢面前,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肚子,笑道:“几个月没骑它,看它也胖了一些呢!”玉花骢见到主人十分亲密,用马头在高夫人的胸口轻轻挨擦。
慧剑想去搀扶高夫人上马,高夫人却一腾身,翻身上了马背,动作十分干净利落,笑道:“三个月了,也不知还会不会骑马了!”说完鞭子轻轻扬了一下,说声:“走!”
玉花骢十分聪明,迎着太阳兴奋的长嘶一声,踏着残雪向前奔驰起来,范青、慧剑,还有十几名亲兵则跟随在高夫人后面。
一行人很快出了白土岗的山谷,在山谷外沿着山麓奔驰一会儿,碰到一个河谷,河谷很宽,冬天河水枯竭,乱石堆积,偶尔有积水的地方,都冻成了坚冰,厚冰上覆盖着白雪,河边则是一条由乱石中踏出来的小路。小路旁边有被风吹的堆积起来的雪堆,阳光照射在雪堆上,闪着耀眼的银光。
这些天来,一直闷在屋中,对高夫人来说简直如同在监狱中一般,把她闷的要死。今天一到这条路上,她感到心情豁然开朗,仿佛就要骑着马前赴战场,又好像鸟儿一般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她开始的时候,让马儿慢慢行走,过了一会儿,她把缰绳一松,同时用鞭子在玉花骢的耳边轻轻一敲。
玉花骢明白主人心意,而且正合乎它这些日子的心愿,于是四蹄腾空,像流星一般向前飞奔。后面的范青和慧剑都吃了一惊,怕高夫人骑马在乱石中滑倒,出现意外,连忙在身下的黄骠马上加了一鞭,也飞奔起来。
小路十分坎坷,三匹战马常常不得不从石头上,雪堆上,以及坑洼的地方飞跃而过,越是颠簸,越是惊险,高夫人的心中也越加畅快。她简直是心花怒放,三个月的憋闷生活,给她造成的难受感觉好像一扫而光了。她大声吆喝着马匹,有时为了减少颠簸,她甚至让臀部离开鞍子,几乎直立在马镫上,她身子微微前倾,随着马匹的奔跑波浪一样起伏,口中有时还会发出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范青知道她畅快的心情,但也担心她受伤,便在后面叫道:“夫人,那边的山岗上风景不错,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于是高夫人收了缰绳,让玉花骢减缓速度,一行人缓缓上了山岗。到了山岗上,高夫人四面眺望,只觉得心情大为畅快,四面原野一望无际,都被白雪覆盖,远处村落也是白茫茫的,不仔细看,几乎和大地融为一体。
范青给高夫人指点周围的村落县城,高夫人点头,道:“这场大雪下的好啊!明年开春河南的旱灾就能结束了!”
范青点头道:“旱灾是结束了,可河南流民大多在外飘**,冬小麦也种的很少,只怕饥荒还要持续,白土岗周围的村子还好些,咱们义军组织百姓耕种了,但远的州县就不行了。村庄残破,人烟稀少,满目荒草,狐兔成群,一片凄凉景象。”
高夫人微微叹息,“老百姓实在太苦了!咱们还得多赈济一些人才行啊!”
范青道:“其实饥民们最需要的不是赈济,赈济只能救得一时,不能帮助一世。这些饥民最需要的还是一个稳定的政权,组织他们耕种建设,这才是帮助
百姓的根本之策啊!所以我想请夫人,抽调一些人才,到周围被攻打下来的州县中,设官理民,组织百姓生产,恢复地方经济。”
高夫人笑道:“你说的我也不懂,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她现在十分信任范青,对范青能陪她出来散心也很感激,便笑道:“这件事便交给你吧!等你打败了傅宗龙回来,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吧!”
范青大喜,拱手谢过高夫人。
几天之后,已经到了除夕之夜,第二天正好也是两拨兵马出发的日子。在高夫人的五间抱厦大厅当中摆了五桌宴席,灯烛辉煌,热气蒸腾,大小将领一起在这里欢度除夕夜,由于闯王昏迷,所以今年除夕夜诸事从简,不唱戏,不放烟花爆竹,不张灯结彩,也没有任何庆祝活动,大家只是简单的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高夫人领着几名大将在书房商议军情,已经决定,这次分兵两路,西路由范青、李岩、刘芳亮率领五万军马,迎战傅宗龙。东路则由刘宗敏、袁宗第、郝摇旗、宋献策率领两万兵马,攻打叶县。明早大年初一即率兵出发。
商议完军情之后,高夫人率领诸将走入大厅,大厅中间放置了三个火盆,温暖如春。赴宴的大小将领见高夫人率领一群将领出来,都纷纷起立。高夫人随后入席,她地位最高做了首席主位,左边范青,右边刘宗敏,两侧都是文武大将。
高夫人端起一杯酒站起来,道:“各位将领,咱们大军今年在河南取得了一些胜利,也站稳了脚跟,但咱们不能骄傲,整体看来形势还是很严峻。河南百姓的饥荒还没结束,遍地饿殍,买儿买女,饥寒交迫。而且官军还派大军来剿灭咱们,傅宗龙只是第一批,以后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明军中还有许多厉害将领,如左良玉、孙传庭等人还没出现。河南是明朝的腹心之地,明朝虽然摇摇欲坠,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崇祯必定还要集合全国兵力财力对付我们,以后要有很多的恶仗、大仗要打。这一杯水酒祝愿出征的将士能大功告成,也祝愿在座的各位以后多打几个胜仗,多攻克几个城池,请大家一起干杯。”
众人站起来一起把酒喝干,高夫人又道:“这次出征,赶上了过年,但无论是出征,还是留守的将士都不能松懈。我再次强调一下军纪,杀人、放火、**、抢掠都要斩首,而且虽在过年期间也不许饮酒、赌博,发现者一律重处,这些规定要晓谕全军将士凛遵,大家听清楚了?”
全体将士齐声道:“清楚了!”
高夫人坐下,然后全体将士跟着坐下。随后各桌虽然还有人敬酒,但大家都是浅尝辄止,更多的是谈论这两次打仗的情况。过了一会儿,端上来包谷面的窝窝头,大家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酒自然就停止了。宴席一完,大家肃立,高夫人领着文武大将先离开,到议事厅继续商议军情,随后众将纷纷散去。
第二天一早,大军出征,西路军范青为主将,副将是李岩和田见秀,偏将则是刘体纯、赵恩和杨铁柱,都是范青的嫡系将领,或者关系较亲密的将领。
范青和李岩带领骑兵作为先锋队,行在队伍最前面。两人并辔徐行,不知不觉的把话题转到这次的对手傅宗龙身上,范青问:“这个三边总督傅宗龙,大哥熟悉他么?”
李岩对明朝的大臣比较熟悉,说道:“傅宗龙在明朝算个人物,他向来有忠直的名声,因为直言进谏而著名。他最高做过兵部尚书,在大明朝兵部尚书可是一个危险的职位。就从崇祯初年到现在,已经换了十几个兵部尚书。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崇祯想起他,把他提拔成兵部尚书。结果第一次召见,他不提军事建议,倒说了一通天下百姓受苦受难,流离失所,无衣无食的惨状。崇祯皇帝十分生气,说他‘你是兵部尚书,管的是军事,管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崇祯是容不下这样直言劝谏忠臣在身边的。傅宗龙只做了几个月的兵部尚书,就触怒了崇祯,被下狱关起来了!”
范青微微一笑道:“这人能力怎样?”
李岩道:“他是文官,但打仗韬略也可以,天启初年曾主动申请去辽东督战,当时,辽东十分危险,这样的举动算是有点胆量了。后来他去贵州平定土司叛乱,表现的有勇有谋,在当时明朝军事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击败了贵州土司,取得胜利。后来就留在贵州屯守,他提出的‘屯守策’十分有名,治理西南也很有政绩,但因为小事就被崇祯撤职下狱。前几年高闯王纵横湖广、四川、陕西的时候,崇祯就曾拍着大腿说‘假如是傅宗龙掌管川蜀,这些流寇怎能如此猖獗呢!’就把他提拔到兵部尚书,可还是因为他直言劝谏给下狱了,最近咱们在河南如火如荼,崇祯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这才又想起傅宗龙的好处,说‘宗龙朴忠,我把他从监狱中提拔起来,他一定会对我效死力的’,这样,他又被调到陕西当三边总督。”
范青叹道:“如果崇祯真有眼光,这样的人才加以信任重用,在一个地方掌管权力,治理几年,咱们恐怕都到不了河南。可崇祯急功近利,只想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平时动不动就下狱,遇到急难的时候才放出来统兵,也不给训练治理的时间,只急着催战,傅宗龙如此,洪承畴、孙传庭都是如此,我看,就是诸葛亮复生,也禁不起他这么折腾。”
李岩点头叹道:“崇祯皇帝做事太过急躁,以至于国家糜烂,千疮百孔,只有推倒重来才能挽救黎民百姓,此外别无他法。”
范青想了想道:“大哥,你觉得像傅宗龙这样的人物,能不能被咱们义军收服,变成咱们的一员。”
李岩笑着摇头,“不可能的,傅宗龙在明朝大臣中以忠直著称,我很了解这些愚忠的文臣,他们一般都被儒家思想熏陶,一脑子忠君报国的思想,什么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想法根深蒂固。你即便擒获他,也不可能让他当叛徒,不是绝食,就是自杀,投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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