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群到了近前,东来号的伙计们才看清他们的“仇人”模样。
黑皮肤,白皮肤;黄头发,红头发……
俨然就是话本里鬼怪的模样。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一群勇汉马上变得鸦雀无声,更没人敢冒失出头。
不过这种“小场面”还是没能吓倒赵元略、赵把头。
见到一众手下都怂了,赵元略后牙一咬,迎着入楼的几个黑大汉便伸出了一脚。
也是寸了,这些来自外域的客人第一次踏上中土的花花世界,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新奇景物,谁也没留心脚下伸过来的一条腿。
“哎哟!”
其中一个黑大汉被赵元略的阴沟翻船小黑腿拌了个正着,若不是身旁的人机警,当场就会啃在桂广楼的地板上。
同行的黑人见状,二话不说抬腿便踹向使坏的赵元略。
赵元略一击得手正沾沾自喜,腿还没来得及收回,黑大汉的攻势已到。
如果被踹上,必然是骨断筋折。
这下赵元略才知道了害怕,可对方来招太快,根本容不得他撤腿,赵元略只能闭眼呲牙,“嗷”的一声嚎了出来。
李员正在堂前依次与各号把头对饮,忽听堂口一声杀猪叫,也吓了他一跳。
带人来到门前,见到一群黑人正与一个眼生的麻衣小子对峙,而赵元略则是捂着一条腿躲在那名麻衣小子的身后。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来自李员,另一个则是出自刚刚进入桂广楼的一个晋人。
黑人们见到此人连忙闭嘴散开站到一边,一个头领模样的黑汉走出来,将赵元略先出阴招算计他们,后又被麻衣小子拦住,阻止他们讨回公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回来,就他娘的给老子丢脸。你们这队有一个算一个,都罚俸一月!”
来人虽然长着一副晋人面孔,但衣着、语言却都与外域黑人相同。而且在场的不管皮肤黑白,都对这个晋人肃然起敬,乖乖听话。
教训完了自己的手下,晋人才抬眼瞄了一眼魏忠,眼睛微微一眯,又看向了李员。
“这小子是你的人?”
“……木梓?”
李员使劲揉了揉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一个名字。
“你是?”
晋人狠戾的目光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立刻柔和下来,他开始认真打量对方,随即眼前一亮,不可置信的叫出了李员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这些都是你的手下?”
木梓是滇剑的副手,东来右卫的副统领。
由于常年驻守在贵霜前线,长期受风沙和战火的洗礼,所以面相要比同期的凉州兵要沧桑了许多。
若不是李员与木梓是同乡,恐怕他也不敢开口相认。
“我……我从西域回来,就跟了夜掌柜。现在在他手下做些杂事……”
木梓叫出了他的名字,李员一瞬间就后悔自己多嘴。
“这还是杂事?手下都过千了吧!比我们强多了!”
“你……你也不差嘛!楼外少说也有一两千人,他们都是东来卫?”
“呵呵,他们要是东来卫,那大统领可就乐死了!”木梓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他们都是东来卫的属兵,打仗基本没他们的事,就是干些杂活。”
……
“那,这事儿你说怎么处理?”
听了刚才黑人的描述,李员自然知道肯定是自家这些楞小子先惹的事。
当初他就猜到来的可能是东来卫,所以才躲了下来。如今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一方理亏,只能希望木梓能给他这个同乡一个面子。
“这算啥事?自己没本事赖不了别人。不过,你那个麻衣小子不错,这些昆仑奴虽然不是正式的东来卫,但实力也不一般,他能扛得住本事不小!”
木梓说着,再去找人,这才发现人早就没了踪影。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
李员也不知道木梓说的是谁,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楼内,目光越过木梓不住的向楼外打量。
“都回来了!不过他们去了内城,俺安顿好这些属兵再过去,一会儿你和俺一起去,大家好好聚一聚!”
“还是算了吧。毕竟俺现在也不是东来卫了……”
“不是东来卫,咱们还是凉州兵吧!你的事儿大家都清楚,家里有十几口人靠着你一个人活命,没人会瞧不起你。咱们兄弟就剩这些了,别扯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
月牙湾里出现的巨舰正是从白沙瓦和那八岛归来的东来卫。
正式的东来卫都跟边遥、滇剑等人进了内城,属兵则是木梓带领在外城解决食宿。
多年前,李员也与木梓等人一样,从凉州跟随苏和西行。
出发时的九十九名凉州兵,归来时只剩下了二十七个,李员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幸运的他却栽倒在终点线之前。
东来卫成军之前,苏和与英吉沙联手实施了一场忠诚度考验大战,结果李员就是其中几位没有通过考验的凉州兵。
后来,苏和让几人护送夜满贯回凉州。从那时起,李员等人就成了东来号里的一员。
被淘汰的真相,李员等人也是几年后才发觉的。虽然悔青了肠子,但再想回去也是绝无可能了。
李员现在的身份和生活都过的不错,但一想到东来卫的荣光,他的心中就隐隐作痛。
今日在月牙湾里遇上故旧,李员下意识的认了对方,马上他就万般悔恨。
如今的他和木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就算他管了一千头骡子,也无法和管一百只猛虎的人相比。
而且他出局的原因既不堪又不齿,如此之下,他还自揭伤疤。再见到更多的旧时伙伴,那他真不知该把脸往哪里搁了。
“你先去,回头俺这儿处理妥当了再去找你。”
木梓也读懂了李员的打算,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他只好笑着应允。
人生就是如此,关键的时候迈错一步,之前种种积累就烟消云散,之后人生也会迥然不同。
可当你发觉迈错方向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再也退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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