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

还有他的十万大军！

······

消息如巨石入潭，惊起波涛无数。但无论浪涛大小，当它们想涌离旋涡中心时才发现，坚石四壁无处可去，桓温的大军已经将建康城死死围住。

建康宫，紫霄殿，气氛一如既往的凝重。

当日，殿内除了褚蒜子、王坦之和谢安外，还增有新帝司马曜、尚书令王彪之，徐州刺史刁彝以及五兵尚书陆始等人。

“王爱卿、陆爱卿，你们争论了半天，都城到底能不能守得住啊？！”

王坦之与陆始一进紫霄殿就争论起来，司马曜实在耐不住性子，也不管谁是紫霄殿的主人，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回陛下，都城一定能守得住，请陛下不必忧心！”

王坦之倒是镇静，微一躬身回了司马曜一句，然后又继续说道：“但前提是陆尚书的吴地土兵要按时出现在都城外才行！”

“那吴地土兵现在何处啊？”

司马曜的屁股刚刚挨到脚跟，马上又惊坐了起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陛下，吴地承平日久，武备多有荒废，如今仓促集结的话，恐怕得费些功夫！不过陛下放心，臣明日亲返吴地组织，一定尽早到都城领兵勤王！”

陆始是第一次到紫霄殿，多多少少有点紧张，但他心里有谱，现在桓温大军兵临城下，别说他们那点家当不是桓温的对手，即便是能打，他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当炮灰的。反正司马家和桓家谁当皇帝，对他们吴地土著来说都是北方佬，没有必要为了一家和另一家在形势并不明朗的时候拼命！

“好好！不若王爱卿现在就起身，快去快回，保天下之太平！”

“下臣遵旨！”

“哼！陆始，你想见势不妙想一逃了之吧？”

“在下对朝廷忠心耿耿，王大人何出此言？”

“对对，王爱卿不要误会，陆爱卿你马上起程，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

“皇帝，你闹够了没有！”

司马曜的举动终于让褚蒜子忍无可忍，她将如意重重的拍在大案之上，轻喊一声，整个紫霄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坦之，都城防卫到底准备的如何，你今天要给本宫一个实底！”

“太后，时间仓促，但上下同心！下臣近些日子已经整顿······”

“说结果！”

褚蒜子打断王坦之的长篇大论，脸上怒意不断增加。

“都城中可用之兵已有两万，其中丹阳府府兵五千、宫城羽林军五千，剩下的是从各世家大族征集的私兵一万。”

“两万对十万······，你们可有把握？”

“太后，臣已向交州、广州、宁州发了勤王令。如果都城能坚守三月的话，朝廷胜面极大。”

王坦之话实心虚，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差事办砸，此时只能拿大话来安慰大家。

当初，他力主新帝登基时，曾信誓旦旦的说过朝廷可抗桓温，如今桓温真的来了，他才发现一切都是泡影。

防守建康，他寄重望予吴地土兵和徐州军，可惜事到临头才发现是一厢情愿。陆始狡猾，见势不妙就按兵不动，徐州军也被桓温的水师死死地按在长江北岸。交广宁三州地处偏远，将少兵衰，即便他们此时能够发兵来救，也要通过桓家控制的荆、江、扬三州，来了等同送死。

外援枯竭，只能依靠城中的两万守军，可这些兵马能守多久，谁的心里都是没谱。

“刁刺史，你的徐州军也不能来援吗？”

“禀太后，徐州军大部都在北方边境布防，仅有几支驻扎在南方的军队如今也被扬州军包围。现在建康城外只许进不许出，臣忧社稷安危，才冒死入朝觐见！”

褚蒜子最后一点的幻想也被刁彝熄灭，她强作镇静嘉许了刁彝几句，又把目光转向谢安与王彪之。

“王尚书，城中民情可稳？储备如何？”

“回太后，都城中四城五里的民情基本控制了下来，淮水东西拦河索也已设置，各仓粮草、兵甲、土石等储备充足。

从今日起，肇建大市、斗场大市等百余大小集市都重新开张，度支府派吏员在各市督监，实现战时基本供应。

尚书省各府、各司衙役千余人也集中在一起，组建保城卫，负责配合丹阳府维护城中秩序。”

“嗯，甚好！”

听来听去，还是尚书省的事情做的周全，褚蒜子拧在一起的心终于舒展开了一些。她望向谢安，却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谢侍中，朝廷官员这边又怎样呢？”

“回太后，各府衙署运转尚还正常，只是朝中官吏多不安分守己。”

“此话怎讲？”

“据臣所知，这几日来，朝中四品以下官吏出城面见桓温的少说也在半数以上。四品以上不在吏部监察范围之内，但臣猜想，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希望太后和陛下重视。”

消息灵通者总是位居高位之人，所以在桓温起兵时早已有人先知先觉，为后路开始打算。人心浮动、天下易主。兵临城下后，后知后觉的官员们更是争先恐后，生怕晚了一步而得罪了大晋的未来主人。

“谢卿！到底是哪些家伙要投靠桓贼，朕现在就下令砍他们！”

司马曜一听仗还没打就有人吃里扒外，顿时压不住纯阳之气，直接跳了起来。褚蒜子这次没有理会司马曜，这种事情确实让人糟心，特别是对一个尚在实习期的皇帝来说。

“你是说，现在朝局不稳？”

“对，不止如此。臣进宫前刚刚得到城外传来消息，说桓温在城外新亭召见百官，对宫城暴乱和先帝驾崩一事大为不满，已下令罢去桓秘羽林监的职位，任命游击将军毛安之为新任羽林监。”

“放肆！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殿中人都瞥了一眼暴怒的司马曜，随即又都回复常态，静心听谢安继续承奏。

“还有一事，陛下听了切莫生气。”

“还有？你说！”

“桓温下令，要臣与王大人和陆大人明日一同去新亭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