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土兵的崛起也算是厚积薄发。桓温当年带兵围困建康，杀掉吴地在中央的代言人陆始，竟然是为吴地各世家做了一件好事。

陆始捐躯后，他的堂弟陆纳成为了吴地各族领袖。

陆纳为人沉稳，心思缜密，目光长远，上位后便不断锐意进取，大大改善了吴地土著在北方士族心目中的形象，特别受到了司马曜的青睐。

新帝皇权不稳，缺兵；吴地旧贵蛰伏几世，少势。

两者干柴烈火，遇到一起马上各取所需。陆纳顺利进入朝堂核心，吴地土著也马上改弦易帜，全力支持新帝复位。

有了皇帝的大力支持，吴地土兵迅速发展壮大，一跃成为与荆州军和北府兵并驾齐驱的第三驾马车。

“噢~，陆纳……”

这个名字苏和并不陌生，他曾在谢安那里听过。

记得此人是谢安离开吴郡太守后的接任者，当时谢安对陆纳赞许有加，想不到数年后，两人竟然成了政治上的对手。

“献之，就算是吴地的土著们抱团支持新帝掌权，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难道还敢学桓温把土兵拉到都城来？”

吴地土著实力虽然不菲，但是终究是多年寄人篱下的佣客。苏和不相信就凭几个土兵就能把褚蒜子和谢安吓住。

“要是光一个陆纳也翻不起多少浪花，可是新帝周围还有不少厉害的人物。

比如，王恭、殷仲堪这样的青年才俊，还有谯王、武陵王和琅琊王这些皇族子弟，他们才是新帝手里的底牌呀！”

“琅琊王？司马道子现在和新帝穿一条裤子了？”

听到琅琊王的名号，苏和猛然想起了王国宝。这几年有点儿小忙，竟然把这个潜在的同行者抛到了脑后。

“对了，新帝如今之所以能对皇族一呼百应，全拜了琅琊王的帮衬。你说当年那个什么坏事都干的家伙，怎么就一下变成了柱国亲王呢？”

对于司马道子的转变，整个建康人都是有目共睹。

以往那个只会喝花酒，打花拳的纨绔王爷，不知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不仅改邪归正，还摇身一变成了新皇帝的左膀右臂。

若不是有他卖力在皇族中串联，司马曜也不可能统一皇族意见，真正把整个皇族当做他的靠山。

王献之等人惊愕司马道子的改变，苏和则是把所有疑惑都集中在了王国宝头上。

在他看来，从王猛到姬重生，再到诗魁，同行者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看王国宝的架势，大有步王猛后尘之嫌，只是他比王猛要低调的多，一直隐在别人身后，不显山，不露水。

如果不是当年他在燕地破庙里撞破王国宝与王猛的交易，苏和打死也不会想到王国宝身上。

“献之，晋国不是有祖训，新帝十六岁就要归政。

既然新帝这么热衷政事，谢大人和太后为何不把权势交还给他呢？”

这些人中王献之与谢安的关系最近，也是最有可能知道内情的人士，所以苏和把不解都抛下了他。

“这事说起来就更天马行空了……”

原来在司马曜十五岁时，褚蒜子曾把皇权归还给他一段时间。

结果，司马曜掌权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免掉桓冲的一切职务，并招其入都城认罪。

桓冲当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他压根儿就没搭理司马曜的政令，结果司马曜以桓冲藐视皇权为由，准备征发吴地土兵和北府兵讨伐桓冲，这才被褚蒜子和谢安联手夺回了皇权。

谁都知道司马曜的老爹是因为桓温的逼迫而亡，司马曜想报杀父之仇，也不能把秦国的安危别在裤腰带上玩儿。

褚蒜子和谢安都怕再次激反了荆州桓氏。那样用不着外敌来入侵，江东自己就先玩完了。

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后，桓氏彻底与晋国朝廷游离，也间接导致晋国丢掉了襄阳等长江以北的大片土地。更进一步加深了桓氏和皇族的裂痕。

丢掉皇权后司马曜气急败坏，彻底撕掉了乖乖男的伪装，开始在一众手下的帮助下，与太后和丞相打起了擂台战。

本来司马曜没有实力，但在吴地土兵和琅琊王等人先后投靠后，司马曜的实力大涨，竟也能和太后、丞相打成平手。

此后健康朝野市井盛传褚蒜子处心积虑要把司马皇权侵吞到褚氏一族，故而许多支持太后的人也逐渐倒向了司马曜。

恰巧在这个时候，秦国开始在长江沿线布置重兵，谢安和褚蒜子为了不自乱阵脚，只能对司马曜一伙人处处忍让。

只要是司马曜不想动摇大晋的根本，两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不久的大朝之上，司马曜暗自串连了上百位大臣联合上书，要求太后规政皇帝，并且还安排了几位愚忠死谏。

为了平息朝怨，褚蒜子只好把一部分皇权交给了司马曜，这才保住了大晋的颜面。

“我听说，崇德太后在太极殿上被几个当众撞住的老头气得直接吐了血！照这么闹下去，我看用不着秦国人来打，咱们自己就得乱了！”

王献之所讲，就连健康的贩夫走卒也都津津乐道，所以众人听了都是寡淡。顾恺之不熟苏和与褚蒜子的关系，所以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风凉话，吓了苏和一跳。

“吐血了，是真的吗？”

褚蒜子能不能掌权，苏和倒不在意。但一听自己堂姐竟被人气得吐血，苏和马上丢掉手中的鸡架，转向王献之征询。

“这些都是市井谣言，传什么的都有！

还有人说太后与相爷搞到了一起，打算联合秦人把司马皇族赶尽杀绝，然后让褚氏一族称帝！

像这样的流言，我能给你搜来一箩筐，所以都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王献之清楚苏和与褚蒜子的关系，所以刻意隐瞒了一些不利的传闻和不好的事情。但他闪烁的眼神已经告诉了苏和答案。

本来，苏和还想晚些时候再进宫向褚蒜子请安。但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当即起身与众人告辞，打算马上入宫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