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料峭的早春。

吴乐天卯足了劲，大口的呼吸，一股真正的空气从鼻腔和口腔涌了进去，这是真正来自大自然的春风，里面全是生命的气息。他觉得自己的肺无比充盈，自从进局里以来，整个身躯都从未如此充满力量。

经过十几天的折磨，他终于重见天日，可以接触到真正的阳光和空气，而不必隔着玻璃、栅栏和新风系统。

在那间白色的小房子里，他第一次向杨果和他背后站着的空天调查局的人们表达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想法：”我和那个死在东都机场行李传送带上的，都是吴乐天。只不过，我们来自于不同的时空。“

在排除了各种可能性之后，这是唯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再去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态度，他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计划。

而看起来，李寻芳和他的团队，目前也可以有条件的接受这种说法。于是，他们决定给他一点小小的优待：改善伙食，户外放风。

具体来说，他可以不再忍受屋子里美食节目的折磨，可以睡安稳觉，还可以吃得稍微好一点，虽然依然无法果腹，却因为没有美食节目摧毁意志力，此消彼长，感觉要好多了。

放风对他来说也不再是隔着玻璃墙在顶楼狭窄的走廊里瞎走，那不叫放风，叫看风。他可以在一楼的专门放风区域，跟其他的罪犯们一起，享受一些集体放风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现在放风时，他的空天铐也可以摘掉了，在回到牢房之前再重新戴上。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每次放风，他都要转四部电梯，才能从顶楼到地面，然后，还要原路回去。

不过，他很享受这个过程，他终于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

放风的时候，他还可以好好的观察一下天牢的结构，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

当把别人抓进来的时候，他都是径直从入口进入天牢，再建筑内部进行各种审讯和流程，正如他自己这次入狱所经历的一样，在这些过程中，他是没有太多时间或者心情去从外面整体来看这幢庞然大物的。

而当他被关在顶楼重刑犯层的时候，又高处不胜寒，举目四望，根本看不见地面，只能看见玻璃外面空****的天空。

现在，当他在天牢脚下的放风区域时，终于可以一窥其全貌，尽管仍然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但至少可以看到一根完整的象腿。

他有些惊异于天牢的构造了。

与其说这是一幢恢宏的建筑，不如说它更像一枚竖起来的巨型火箭，而且是半截埋在地下的那种。

放风区域就位于天牢脚下，一楼的背面，距离建筑物的主体结构之间是一道很深的沟，沟下面便是天牢地下的分层结构，从放风区域往下望去，能隐约看到复杂的地下世界，一层层都是不同目的的牢房和一些基础设施所在的房间——要支持这么一幢大楼，水、电、网络、污水处理等系统不是一般的庞大。越往下，结构越粗，深深的扎根于地底，撑起空天调查局所有的执法成果。

除了面对地底这一面之外，放风区域的其它三面全部用用好几层隔离网阻拦起来，让犯人们插翅难飞。不过，由于天牢本身便位于东都郊外的一座小山顶上，隔离网又不是实心的，放风的犯人们实际上可以纵览山下风景，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够远远的看到东都市中心的那几栋地标性高楼。

放风区域与天牢主楼之间用一座可以收起来的金属桥连接，宽度很窄，只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行，而且，旁边没有任何栏杆。每当放风开始和放风结束的时候，金属桥放下，犯人们匆匆而又不得不有序的走进走出，吴乐天一开始极其不适应，脚底发软，差点一个倒栽葱掉下去。

“为什么放风的区域要与主楼这么松散的连接呢？防止犯人暴动？还是有别的考虑？”吴乐天在放风区域内慢慢的走来走去，不动声色的观察天牢的结构和周边的情景。

这里的很多犯人们显然已经形成个各自的小社会和小圈子，三五成群的聊着天，不时打量着身边走过的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虽然不认识他，这帮犯人们直觉上也感觉到，他不是他们的一路人。

如果是这样，得教他做做人。

然而，吴乐天每天只出来放风一次——是他主动要求的，他不习惯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盯着，便只要求一天下来呼吸一次新鲜空气，他们始终没有机会，也一直在等待着。

除了不适应要融入这群真正的罪犯所带来的的内心抵触感，吴乐天之所以一天只下来一次，是因为他认为在顶楼的走廊上，可以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

他必须将之后的计划非常周密的考虑清楚，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再往后，他得继续一步一个脚印，不能犯任何错误。

“既然你承认自己是穿越而来的，那你有直接证据吗？”这是那次白色房间自己首次承认之后，杨果紧跟着的问话。

“证据？你们不都有了吗？我相信DNA检测结果可以证明，虽然我并没有看到报告。”

“不，不，严格来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不够直接，都只能证明‘你是你’，甚至包括你现在的坦白，也都只能证明这一点，只不过，是从主观和客观两个维度同时证明。”

“那还不够？你们让我交代，我现在交代了，你们还要什么？”

“当然是更加直接的证据。”

“什么叫更加直接的证据？”

“比如说，类似于太空船或者时光机器那样的东西。否则，我们怎么能完全确认你来自另一个时空呢？”

吴乐天这才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处置，他心中那个疑心已久的原因终于被证实，他们，至少是杨果和他背后的人，认为他有这样的物品或者设备来进行空天转秩，或者说，时空跨越。

毫无疑问，他们想得到这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