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慕容承光在战场上收到了从长安而来的消息,他望着遍地陈尸,唯有惊骇莫名。
他环视左右有些惊疑的问道:“这鲜卑,是当初被先辈们,打的不得不西迁的那些人吗?
如今竟然强悍到可以攻克西域?”
燕国群臣皆有些难以置信。
慕容承光站起身踱步,他不是曹魏那些人,他知道鲜卑一定是整合了草原。
嘶!
慕容承光只觉自己头要炸开,当今诸夏世界,燕国是得天独厚的,从胡人堆里杀出来,建立诸夏国家,而后重返汉土,对胡人、对汉人的了解都可谓是极深。
燕国慕容氏能夺取现在的地位,是凭借强大的家族实力,如今鲜卑的慕容部,同样实力强大,孤独部和拓跋部,不遑多让。
慕容承光走过来走过去,而后将目光放到了并州剩下的几块盆地,他猛然转身持剑望着燕国众人,寒声道:“本公记得墨家子弟曾献上扩声之器,以做乐声恢宏之用,将其取来,自明日起攻城,皆向城中呼。
城中百姓,反并州者为民,一人反一家为民。
一家皆不反,视作兵卒,城破之后,皆杀之。
告谕守城士卒,放下武器投降者为民,不降者为虎作伥,城破时不要俘虏,全部坑杀,其家属以兵卒视。
城中权贵,不降者,男凌迟,女作军妓。”
燕国群臣一听皆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急声问道:“郡公,此行可违反昭城之约?”
慕容承光寒声道:“自然不算违反,在杀人前,本公已经言明,要么做守城的兵卒,要么做我大燕的子民,必须选一个。
在这个乱世中,活着难道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就连洛氏都要远赴辽东,险死还生,西域喋血,嫡系殒命,没有人有资格等待着施舍。
城里的那些百姓,想要坐收渔利,无论谁胜谁负都保住性命和富贵,那不行。
要么和守城的那些人抵抗我大燕,死也算死的壮烈,要么就跟着我大燕,去征服天下。
老百姓,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投靠我大燕的百姓还没有土地耕种,先来后到,没功劳还想得利,不公平!”
慕容承光的极端发言,让众人都知道他是真的被鲜卑刺激到了,有了一种极其迫切的危机感。
如果鲜卑攻伐南国,燕国一定是首当其冲的一个,鲜卑融入南国是最简单的,毕竟燕国本就有大量胡人在生活,在平衡胡汉关系上,已经走的极远极远。
在军帐中,大将宇文远闻言朗声笑道:“郡公所言极是,并州之重,对我大燕而言,生死攸关,夺得并州,我大燕据幽并之地,再返辽东,纠集部落,西北与鲜卑另外数部争锋,南下可直取汉国,关键就在于并州,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郡公之言,定能助我大燕夺取并州。”
慕容承光听到宇文远的言语后有些冷静下来,被一个还没有彻底化夏的胡人这么夸赞,让他有些寒毛直竖,感觉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他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再往并州诸城去宣。
大燕各氏,本出汉贵胄也,二百年位于胡地,不忘诸夏,与并州本为一体,俱为血亲,当同兄弟,天下之大,在于何也?
在混元如一,在天下一统,在四海一家,天下英雄莫不以此为志,未有此志者,非圣主明王也。
如今本公有慨然天下之志,魏国混乱,汉国无能,楚国畏缩,本公欲除暴乱,平定天下,欲得诸公襄助,故有此书。
又有鲜卑崛起,不尊素王,不敬神灵,竟烧毁神庙,践踏圣骸,本公以此为辱,然鲜卑势大难敌,唯有天下之力可制,我入并州,乃知狼骑骁勇,乃知并州有健儿勇士,慕此而来。
然有不明天数之辈,被妖孽所惑之人,神志不清之人,坐井观天之人,欲以百姓为质,试探我之圣心,我无奈也,唯有铁血坚心,思素王亦有霹雳手段,思诸圣王神主亦有决断之心。
我为天下人杀一人,为天下人杀一城之人,皆我之过也,皆我之过也!”
此言一出,军帐中顿时沉静一片,没人知道慕容承光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此番话情真意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宇文远眼光亮晶晶,这就是汉人的话,就连要杀人也说的这么诗情画意,就连杀人也说的这么……
他贫乏的词语已经形容不出来,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后就把族中的子嗣都送到各个大儒高士门下去学习各派经典,这胡人谁爱做谁做,以后我们宇文氏就认祖归宗当汉人,独孤、拓跋,以后别写信让我们跟着鲜卑干了,不熟。慕容承光的说辞虽然改变,但其中所蕴含的一定要攻克并州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燕国铁骑让整个并州都为之颤抖,天下大势是统一,并州本是天然的割据地形,但那是统一的并州,如今的并州四处漏风,慕容承光刚刚入侵时,还能齐心协力,等到慕容承光血淋淋的宣言一出,顿时就震慑住了一众并州军阀和士族。
慕容承光又派使者出使劝降,话术大致便是,“将军谨守此城,所为何事呢?
难道是怀有并吞天下之志吗?
如今天下已立诸国,不是后汉末年时模样,既然将军明知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志向,又是在为谁守土呢?
既不为忠义守土,又不为天下之地存有基业,何必要搭上阖家老小和满城百姓的性命,而去拒一个英雄于城外。
我主意志恢宏,乃是能夺取天下的英主啊,将军何苦要以死而拒之呢?”
在这一套话下,再加上荣华富贵的威逼利诱,攻取并州的速度竟然比他用军队还要快。
真让慕容承光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原来传说故事中的纳头便拜是真的!
直到晋阳城下,张辽的孙子张统在城头高声问道:“燕国辽西郡公,难道言辞血腥,语中辄杀人者,也称得上是英雄吗?”
慕容承光策马而前,此刻的他满是意气,他好像是在和张统说,又像是对着所有人说道:“本公自燕国入并州,杀人多,救人多,本公心中自有公论,此刻站在这城下,本公已心志如铁,坚不可摧,克定天下,一统天下,成九州之合乐,万民之康安。
本公已明白这个道理,张将军三代于并州显贵,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尔父尔祖,在临终前,可曾教过你圣人的道理?
开城!
文远公声望盛隆,本公一向敬仰,张将军投降后,当奉以祭祀。
你守在这里,与我两败俱伤,所为何事?
是为了让鲜卑乘势南下,然后素王之仇不能报,神庙之辱不能偿,然否?
开城!”
他最后两个字,重重吼出,燕国士卒皆齐声大吼道:“开城!”
张统被数万人的齐声大喝震得一时间竟然没有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并州军阀守在并州诸城中,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保住家族富贵和权势,毕竟想要争夺天下是不可能的,当年统一的并州都没能做到,何况现在?
现在强势的燕国进入并州,势如破竹,野战上久不与胡人而战的并州众将,不是一直都在生死间磨砺的燕国的对手。
既不知为何而战,又不是对手,面对气势汹汹,绝不退让的对手,张统手掌摩挲着城墙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城墙砖石。
晋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张统骑着马缓缓向前而来,手中未曾带马槊,而是提着一把剑,他翻身下马,双手持剑,大声道:“晋阳城张统,愿降郡公,愿为郡公牵马坠蹬,为门下牛马走!”
张统说的是投降慕容承光,而不是投降燕国,这句话就非常的巧妙,言明是因为敬仰慕容承光才献城投降的。
慕容承光自然能听出来,一把将剑接过,高高举起,将张统拉起,放声大笑道:“日后为我效力,大燕名族中,有张氏一份。”
城外燕国士卒高声欢呼,不用打仗死人总归是好事,慕容承光手中握紧了利剑,他现在越来越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了。
并州曾经是魏国、燕国、汉国三国皆苦求而得不到的东西,并州中诸将极强,又有另外几国牵扯,谁都没有机会。
但是现在呢?
并州富贵三代,当初那一批强人已经凋零殆尽,张统已经是其中佼佼者,汉国和魏国都腾不出手来,结果燕国驱驰而下,竟然轻易的得到了大半个并州,这不是命运垂青是什么?
时来天地皆同力!
慕容承光的目光落向汉国的冀州之土,燕国失去冀州已经太长时间了,等到整肃了并州,是夺回来的时候了。
洛氏家主啊,你想要号召天下诸侯讨伐鲜卑,你要怎么说服其他的诸侯呢?
慕容承光的目光望向遥远的辽东,讨伐鲜卑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参加,击溃鲜卑,燕国将天下无敌,但其余诸侯敢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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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光取并州,如光武走五州也,此大运昌隆,燕势之盛,二百年之最,承光显耀,盖其主也。——《北史·燕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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